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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59:12 作者: 初禾二
謝驚嶼沉聲道:「她怎麼想和你有關係?」
「看看,一提到海警官,你就來情緒了。」高明雀點起一根煙,開窗透風,斜飛著的雨落在她的臉上,她也懶得擦一擦,「你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嗎?」
謝驚嶼不答。
高明雀觀察了一會兒,笑容帶上一絲揶揄,「嘖,海警官小時候那麼粘你,長大居然不好追了?」
謝驚嶼說:「粘我?」
高明雀的目光逐漸暗淡下來,沉默幾分鐘才開口,「謝宇,你這個人真是很難去定義你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廠里那些人都說你是孤兒,說謝小龍窮,但他給你的比……比我父親給我的都好。還有海姝,她一個市中心來的小孩兒,怎麼就非得跟你玩到一起?我的生日會啊,我最後的一個生日會,她居然吃完蛋糕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你玩。」
「你到底有什麼好,能吸引到這些真正關心你的人?」高明雀捋了把有些潮濕的頭髮,「我為什麼吸引到的都是拿我當工具的人?」
謝驚嶼說:「怎麼,還跟我討論起哲學問題來了?」
高明雀說:「也不是不行,這不路途遙遠嗎?」
謝驚嶼說:「那也別扯有的沒的了,海姝在濱叢市你就派尹燦曦盯著她,她8歲到現在,有哪些事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
高明雀笑道:「告訴你,有酬勞嗎?」
謝驚嶼也笑,「黃雨嘉,你爸的下場還沒有教會你做人別太貪心嗎?」
高明雀不悅地皺眉,車裡一時無人再說話。又開了一截,高明雀才道:「你不覺得挺愧疚的嗎?海姝家裡條件那麼好,對,她爸媽是離婚了,但她媽也很有錢,她要是沒有遇到你和謝小龍,現在還當什麼警察?早就定居在國外享受生活了吧?她根本不想當警察。」
謝驚嶼說:「她不想當警察,就像你也不想當罪犯?」
高明雀搖頭,「你要是站在我的角度,你就會明白,人生有時是被推著走。我沒有辦法。」
前方有貨車呼嘯著駛來,速度快,載重量大,經過時公路都在震盪。
高明雀在後視鏡里看了看已經離去的貨車,「命運也是這樣,震盪起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它跌宕起伏。」
謝驚嶼說:「還顧得上文藝。」
「你覺得這是文藝嗎?不,這是現實。」高明雀眼中浮起一片血色,「二十年前謝小龍死了,你,海姝,我,還有很多人的命運都被改寫。有時想想,還是死了的人更輕鬆。」
她的語氣很殘忍,謝驚嶼腦海中又閃現出在養牛場守著謝小龍屍體的那一夜。輕鬆?誰輕鬆?活著的人還有繼續前行的可能,死掉的人被永遠留在了時間的標尺上。
謝驚嶼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些乾澀,「桑切斯……為什麼要殺死謝小龍?」
高明雀說:「我不知道。」
謝驚嶼皺起眉。
高明雀說:「他和李雲一樣,都是偏執扭曲到極點的人,我能推斷出是他是兇手,已經很不容易了。」
謝驚嶼餘光掃了掃,「把你自己摘得挺乾淨。你和桑切斯要不是同類人,他憑什麼救你?」
高明雀頓了下,「你嘴再這麼臭,小心我破罐子破摔,桑切斯……」
話音未落,槍口已經抵在高明雀的額角。
謝驚嶼騰出右手,「破罐子破摔?」
高明雀脊背在短暫的僵硬後鬆弛下來,「開個玩笑。把槍放下,桑切斯為什麼殺謝小龍,我確實猜不到,但桑切斯和李雲的關係,我可以告訴你我所知道的。」
謝驚嶼收回槍,避開又一輛迎面駛來的貨車。
「你和海警官是不是認為,桑切斯和李雲不共戴天?」高明雀說:「但據我所知,李雲在被桑切斯背刺之前,都一直將他當做兒子來對待。他對桑切斯,對被桑切斯養大的我,都沒有多少戒備心。」
高明雀見李雲的機會不多,李雲的過往她也是從桑切斯口中聽到一些零碎的細節。李雲在M國一支非法武裝里給人當過嚮導,大難不死,混到了首領的位置。但李雲比其他武裝分子聰明,沒有在得勢後繼續留在M國,而是金蟬脫殼,偷渡來華。
在戰亂的M國就算混成了武裝頭子又能怎樣?不如在灰涌市藏匿在玻璃廠當個閒散工人。
或許最初李雲真是這樣打算,但對權力天生有渴望的人,在更大的世界,又怎麼克製得住野心?
不過這一次,李雲選擇的卻不是像在M國那樣靠武力,而是靠頭腦。他自己是匍匐在泥里的人,所以他盯上的是和他一樣的人,薛濃飛、錢家姐弟……他們就像野狗一樣在城市裡夾著尾巴。他將野狗們聚集到一起,成了訓狗人。
當年邊境管理漏洞頗多,他暗中轉移財富,又將信得過的人帶到灰涌市,慢慢扶植起罪惡的涌恆集團。
同一時間,他找到了戰亂中唯一剩下來的血脈親人,桑切斯,當然,桑切斯並非本名。
大約因為幾乎所有親人都死在了火併中,李雲對桑切斯這個遠親非常在乎,這個魔頭在血脈這件事上刻板得匪夷所思。桑切斯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兒子,他死以後,桑切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