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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59:12 作者: 初禾二
同桌那倆大一的聊起天來沒完沒了,面都堵不住他倆的嘴,一會兒說屍體是被人故意擺在那的,上面還鋪了一層花,一會兒說這案子和新會展中心上次那案子是一起的,上次那個死的是水興超市的老闆。
大學生八卦起來,嘴比三姑六婆還碎,說著說著,就扯到水興五年前的動盪上去了。那倆都是本地人,小時候沒少去水興超市逛,說水天翔找了很多女人,為了拿地濫殺無辜,踩縫紉機後妻離子散。
「給他當兒子也倒霉,過了十幾年好生活又怎麼樣呢?遺產全沒了,一分錢都繼承不了。」
「何止?罪犯的兒子,考公肯定是沒戲了,好點的單位也夠嗆,還不如咱們呢!」
「哈哈對,還不如咱們呢!」
水靜深在這兒讀了四年書,比誰都低調,他深知水天翔是壓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鎖,他必須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才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除了優秀的成績,他幾乎沒有存在感。
但在此刻,他壓抑了四年的怨憤、被刻心辭退的不甘全都涌了上來,一腳踹翻桌子,抓住一人的領子,一拳揍了過去。
周圍頓時陷入混亂,另一人在短暫的愣神後拿起凳子就往水靜深身上砸。學生們紛紛站起來,拿出手機拍攝。三人打做一團,旁邊的幾張桌子也被掀翻。老闆急匆匆地跑出來拉架,那倆大一的倒是拉住了,但水靜深就跟瘋了一樣,見人就打。
最後還是一個高大的男生站出來,把水靜深給抱住了,「老三,別打了,再打出事了!」
老闆一聽這稱呼,忙問:「你們認識啊?」
男生抱歉地笑了笑,「我們宿舍的,您算算,這多少錢,我先賠給您。」
水靜深眼鏡都打沒了,視野一片模糊,周圍的聲音也跟著模糊。他只看得見所有人都看著他,指指點點,就像五年前水家剛出事時,那麼多水興的員工圍著他和陳晶,要他們賠償,大罵他們是該千刀萬剮的黑心商人。陳晶將他擋在身後,可是他已經比陳晶高了,他拉扯著陳晶,把陳晶往自己身後推。
那時他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此刻,他蹲在地上,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把那倆大一的都哭懵了,周圍舉著手機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把手機收了回去。
男生賠完老闆的損失,就跟倆大一的商量,對方到底有兩個人,雖然都掛了彩,但傷得沒有水靜深重,生怕被訛上,索性醫藥費也不要了,趕緊溜號。
男生又跟圍觀的學生說:「大家散了吧啊?我同學今天心情不好,視頻照片什麼的,也別傳得太離譜吧?」
人群都散了,男生才去扶水靜深。
水靜深大哭一場之後,情緒已經平靜下來,想到這麼一鬧的後果,感到前途更是一片黑暗。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聽姚束說:「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順便配副眼鏡。」
水靜深抬起頭,見姚束正寬容地笑著。
結束這場鬥毆的男生叫姚束,是水靜深的同學兼室友,家境似乎很好,和誰都交得上朋友。家庭變故之前,水靜深也是這樣的人,但上大學之後,水靜深總是將自己縮起來,和舍友們關係不錯,但絕不到交心的地步。大一時大伙兒按年齡排序,姚束是老二,水靜深老三,「老三」是水靜深這幾年裡最親昵的稱呼。
讓姚束見到了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水靜深無地自容,心裡亂得說不出話來,擔心姚束問他為什麼打架。但姚束什麼都沒問,在手機上查了會兒地圖,指給他看:「我們去這家吧,離學校有點遠,但也沒太遠,應該不會遇到熟人。」
水靜深遲疑幾秒,「謝謝。」
姚束爽朗地笑道:「客氣。」
兩人打車來到醫院,路上誰都沒說話,水靜深去檢查時,姚束也迴避了。處理完傷,水靜深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下來,看見姚束還在等自己,一方面覺得尷尬,一方面又很感激。
姚束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他肩上拍了下,「沒事了吧?」
水靜深忙說:「賠的錢我馬上轉給你。」
姚束點頭,「行,我一會兒發你截圖,我朋友找我有點事,眼鏡你自己配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謝了二哥。」
姚束走之後,水靜深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發了會兒呆,覺得發狂的自己就像個小丑一樣。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姚束身上。同寢四年,他一直知道姚束人好、會處事,被姚束拒絕的男男女女,後來都能和姚束處成朋友。今天他才切實感覺到,和姚束相處很舒服,這會兒他已經不需要陪伴了,又不好說出來,姚束便先他一步開口。
他有些羨慕地想:我什麼時候能像姚束那樣?
如果是姚束的話,就算有家庭問題,高明雀也不會拒絕吧?
手機里來了一條面試取消的消息,下午約的那個小律所不知道什麼原因,說暫時不打算招人了,請理解。
「操——」他罵了一聲,但大約因為打了那一架,此時已經生不起氣來。
醫院對面就有個眼鏡店,水靜深提著醫院開的藥,去配了一副眼鏡。他臉上的傷有些唬人,店員起初還以為他是什麼社會混子,鏡片都沒怎麼敢給他推薦。他心想正好,反正他也沒錢買貴的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