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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59:12 作者: 初禾二
「可是島嶼只有丁點兒大,宇宙有那麼大!」
「小笨蛋,你還知道宇宙有多大呢!」
父子倆就嶼還是宇吵了一晚上,胳膊總是掰不過大腿,他氣累了,吃完謝小龍炒的蛋炒飯,心滿意足地睡著。
但辦戶口的那天,他發現謝小龍給他填的居然是謝宇。
「不是叫謝驚嶼嗎?」他眨巴著眼睛問。
謝小龍在他鼻樑上颳了刮,「是誰喜歡宇宙,不答應他他就生悶氣?」
他想說他沒有生悶氣,這幾天他已經說服自己了,嶼就嶼吧,看久了也挺浪……浪漫的!
不過既然謝小龍願意給他填謝宇,他當然更高興。
從5歲到8歲,他和謝小龍一起生活了三年。那三年他時常不高興,因為隨著年紀漸長,他發現廠里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工人,而謝小龍名義上雖然也是職工,卻不在生產線上工作,只是個送奶工。送奶工在廠里地位很低,工人們當著面雖然不說什麼,但他們回家會跟小孩說。小孩有時是個可惡的群體,嫌貧愛富都擺在臉上,動不動就嘲笑謝小龍是送奶的。
他起初和他們打架,個子太矮,打不贏。謝小龍一邊給他塗紅藥水,一邊笑話他。他心裡更難受,「你怎麼也說我?」
謝小龍耐心地開導他,說人這輩子會經歷很多事,小小年紀的,要學會與外界,和自己的內心和解。
那時他聽不懂,越發討厭廠里的小孩,性格也更加沉默。他寧可一個人玩,也不願意和同齡人打交道。謝小龍並不會逼迫他出去玩,好像不管他幹什麼,謝小龍都不在意。
他長大之後,謝小龍從他的生命里消失之後,他回過頭去看,才知道那三年是他人生里絕無僅有的平靜。在那之前和之後,圍繞著他的都是動盪。
謝小龍遇害的那個夜晚,成了困擾他多年的噩夢。警察將他帶走時,他腦中一片空白,既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在屍體邊待了那麼久,也說不出謝小龍為什麼會死。
他的行為太怪異了,一個小孩,怎麼可能大半夜守在屍體邊?不害怕嗎?不該叫大人來嗎?他成了風暴的中心,警方有種說法——他協助兇手殺死了謝小龍。
他甚至不會為自己爭辯,他的所有思維都停擺了,連謝小龍被人殺害這個簡單的事實都花了很長時間來消化。
一群和刑警不一樣的人來到分局,行屍走肉一般的他被帶到他們面前。其中一人面容堅毅,眼中卻布滿紅血絲,那人沉默地凝視著他,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帶他走。
就像當年謝小龍帶走他。
他木偶似的跟著他們,身邊的警察看向他的目光有古怪有疑惑。他生平頭一回坐飛機,來到哪個城市,他並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被送到醫院,反覆接受治療。
他的腦子終於會轉動時,情感像是決堤的洪水,他哭著喊:「龍叔!爸爸!」
半年時間,在心理干預下,他捋清楚自己經歷了什麼,自己是什麼人,謝小龍又是什麼人。那天來接走他的是特勤某支隊的隊長曾文,也是謝小龍的直屬上級。曾隊對他說,他是謝小龍的孩子,今後支隊就是他的家。
他在曾隊和另外幾名謝小龍的隊友家中長大,重辦戶口時,他毫不猶豫將名字改成了謝驚嶼。那是謝小龍留給他的為數不多的痕跡。
曾隊說,他不必追隨謝小龍的腳步,喜歡畫畫,那就去畫,喜歡上學,只要他能考上,再好的學校特勤都送他去。
可是他的命運已經在8歲時急轉直下,他註定要繼承謝小龍的衣缽。
特勤的訓練和選拔都極其嚴苛,曾隊提醒他,如果他選擇成為一個普通人,特勤會給與力所能及的幫助,但是他如果決定成為特勤的一員,那麼支隊將不會讓他走一絲關係。
那時他已經16歲了,笑了笑,「曾隊,我姓謝,謝小龍的謝,你們以前怎麼訓練謝小龍,現在就怎麼訓練我。」
他在20歲時如願成為特勤的正式隊員,跟隨支隊執行任務,但時至今日,他、特勤都還未抓到殺死謝小龍的人。
海姝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她的推斷沒錯,這些年她所能查到的調查報告就像被打了碼一樣,謝小龍是特勤的人,案子一早就被特勤調走,所以才會這樣。
「那劃定一個大致範圍了嗎?」海姝問。
謝驚嶼說:「他曾經在東南亞的一個武裝團伙臥底,這個團伙和我們境內的人口販賣組織有合作,當年特勤打掉了境內的犯罪分子,這個團伙中有人一直在找他。」
海姝說:「復仇?」
特勤被報復是最常見的情ЅℰℕᏇᎯℕ況,所以謝小龍才會躲在廠區——這種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當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送奶工。
謝驚嶼卻搖頭,「我們最初也以為是復仇,但是審過很多人,也和公安部的專家聯合調查過,發現更可能的是滅口。他知道了某個秘密。」
海姝有些不解,「特勤內部都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麼?」
謝驚嶼道:「恐怕連他自己都忽略了,我們內部沒有相關記錄。」
兩人都沉默下來,顯得風聲有些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