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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9:24:20 作者: 繪花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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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陛下去過北邊嗎?」謝岑兒問。
「當然去過。」陳瑄很坦然地笑了一聲,「朕記得朕與你說過朕生母的事情,她去得早,並且如許多魏朝中人一樣,是出生在北方,臨死前她與朕說十分想念家鄉,想回去故土。朕便帶著她生前的衣物偷偷去了北邊,去她說過的家鄉立了衣冠冢。」說著他自己頗有些感慨地嘆了一聲,又道,「那會兒是真的年輕也無所畏懼,若是現在,便不敢那麼做了。朕記得當時還撞到過胡人將軍四處徵兵,差點就被抓走了,還好那會兒陳瓔十分機警,朕和他配合著便相互之間跑走了。」
說到最後,他自己笑了一聲,然後看向了一旁顯然沉默下去的謝岑兒:「怎麼突然不吭聲了?」
「就是在想,陛下當初是怎麼跑走的。」謝岑兒略思索了一會,直接跳過了陳瑄生母的事情,「胡人也向百姓徵兵麼?」
「自然了,若只靠他們那點人,怎麼夠打仗?」陳瑄點了頭,「胡人只是個統稱,他們之間各種分支也多得很,有一些相互之間還有矛盾,只不過都來自北邊或者西域被如此統稱了。我們中原人其實與草原相通也是歷來的傳統,若真的算一算關係,有一些便就是中原人遷去了草原之上的。所以他們胡人徵兵的時候也不會太顧忌到底是哪一族的人,只要是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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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麼他們會突然南下了?」謝岑兒思索了一會,問出了一個她其實一直都很好奇但並沒有得到過確切答案的問題。
陳瑄想了想,才看向了她,道:「並不是突然。」
「不是嗎?」謝岑兒有些驚奇。
「其實胡人內遷歷來有之,前朝崩潰之後戰亂有六十餘年,戰亂紛紛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陳瑄說道,「本朝初立時候,便對內遷的胡人進行了編戶。」
謝岑兒明顯頓了頓,這是與她的認知相悖的一件事情。
「如此有一個前提。」陳瑄語氣很平靜,「如若朝廷強大,能壓製得住,這些被編戶的胡人,久而久之也會如中原人一樣,成為魏朝的一份子。」他頓了頓,又輕笑了一聲,「但只一味強壓,便會讓這些胡人開始想要聚集起來反抗。壓得越狠,他們的反抗之心也越強烈,久而久之,他們會更加認為自己與中原人就是不一樣的,是有高下之別的。這時候如若朝廷不再強大,你認為會發生什麼事情?」
「會……謀逆造反。」謝岑兒說道。
「不錯,結果也正是這樣。」陳瑄說道,「那時候認真說起來,是因為一方面已經無法壓制住境內的胡人,另一方面,那時候因為一些事情,朝中內亂。胡人也是人,他們當然也知道怎麼把握機會。那時候琉州已經被他們占據了,所以就趁著內亂的時機,他們就南下了。」
謝岑兒抿了下嘴唇,一時間有些不知能說什麼。
「不過當時南下的那一支和現在的北燕不是同一支。」陳瑄說道,「當時南下的那支,當了沒幾年皇帝就被他的臣子砍了腦袋,然後就換了一支。中間到底換了多少皇帝,朕也不太記得了,反正他們之間誰也不服誰。」說到這裡,他往旁邊靠在了迎枕上面,「這麼亂了一段時間,他們也開始思考,為什麼中原人的王朝能那麼穩定不出逆臣呢?他們就開始學習中原人的文化——原本他們也對我們的文化十分感興趣,然後漸漸地,他們便也開始慢慢能站得穩起來。」
「和我想的不一樣。」謝岑兒想了一會兒,還是很直接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在我的認知中,似乎是突然之間就南下了。」
「或者當時的人不會這麼覺得,但現在今時今日距離當年也有七十餘年,產生了你這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陳瑄道,「朕也希望所有的魏朝人都這麼想,如此才能凝結大家對故土的情懷和對胡人的仇恨。」
最後這話讓謝岑兒忽然背後起了冷汗,半晌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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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瑄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前因後果,你會怎麼想?」
「就算知道了前因後果,我也仍然覺得北邊的土地屬於我們魏朝。」謝岑兒想了許久,才這樣說道,「不管當年到底是怎麼……但終究還是屬於魏朝的土地。」
「你倒是比朝中有些臣子還有那些自詡有才華的文人們更明白一些。」陳瑄道,「有一些人便是一直混淆著這些事情,擺不明自己的立場,不知在黏黏糊糊地想什麼。」
謝岑兒不知道他所指的究竟是誰,她只是忍不住順著陳瑄方才說的話去想當年的情形。
或者這就是用事實來告訴她,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也沒有什麼突然之間立刻發生的事情,所有事情發生之前都會有被人注意到或者忽視掉的原因。
那些看起來不起眼的細枝末節,都能影響到整件事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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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
驛館中,謝岫被凍醒了。
他抖抖索索地把被子卷得更緊了一些,又把自己穿的大氅披在上頭。
外面風聲仿佛鬼在哭嚎,他搓了下手,蒙著頭強令自己睡著。
只是寒冷讓他根本沒有睡意,他在榻上翻來覆去,最後實在忍不住便起了身穿衣服去找驛長要炭盆。
拉開門,他看到茫茫大雪,幾乎把整個驛館都湮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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