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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9:24:20 作者: 繪花貓
    想到這裡,謝岑兒倒是再次感慨梁氏對謝巒的一片慈母心。

    謝岫與她說起謝巒的情形,其實也不是有多擔心謝巒,大約也是和她一樣,在擔心著梁氏知道之後會再出什麼事情。

    .

    「其實妾身心裡也明白。」謝岑兒心裡轉過來,見陳瑄還在看她,便先落子,再從容不迫地笑了笑,「只是妾身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普通人,便總想著能十全十美的。」

    陳瑄看著她落子,便把注意力放了一半回到棋盤之上,口中笑了一聲,道:「朕從前沒當皇帝時候,也想著萬事能十全十美方好。」一邊說著他一邊落子,然後吃掉了謝岑兒的一大片棋,「後來做了皇帝之後,便很少這麼想了。」

    謝岑兒看著棋盤上的局勢,又想著陳瑄的話,覺得有些新奇:「陛下為什麼不再這麼想了呢?」

    「想要樣樣都完美,那便要事事都絲毫不錯位,嚴苛到不能有一絲差錯,最後才能成就朕心中認為的十全十美。」陳瑄說道,「朕是魏朝的天子,是坐在魏朝最高處的人,朕若嚴苛,底下的人便會更嚴苛,一層一層這麼嚴苛下去,到了老百姓身上便是災難。」

    這話說得謝岑兒露出了一個詫異神色,陳瑄這話說得意外極了。

    陳瑄看了她一眼,又隨口舉了個例子,道:「便比如,朕若想要這康都從此之後鶯歌燕舞盛世太平,老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那麼為了讓朕滿意,一個想有作為的臣子,會想到民生經濟各種法條是否合理,要如何引導百姓安居樂業;一個急於求成想要邀功的庸人,就會為了早早讓朕滿意,把所有窮苦的百姓都趕出康都,只要看不到,那麼就不存在。」

    「那陛下可以不用那些庸人。」謝岑兒下意識覺得這例子其中還有未盡之意。

    「魏朝大小官員無數,人也都會變,朕不能保證一個能臣,會不會在某一刻突然為了某一件事情,變了性子。」陳瑄淡淡道,「朕方才說了,朕是魏朝如今坐在最高處的皇帝,所有的臣子都是抬頭在看著朕,他們之中或者有人是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但更多人卻又是為了能從朕手中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功名利祿,美人財富。」

    謝岑兒頓了頓,眉頭微微皺了皺:「可是……這麼一來……豈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太好在哪裡?」陳瑄問。

    謝岑兒道:「方才陛下的話,也不過就只是說,人人都有私心。」

    「因為便就是人人都有私心。」陳瑄道,「朕有私心,你也有私心,不是麼?」

    謝岑兒聽著這話,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似乎是被陳瑄說中了什麼心事一樣,她的確就是有私心的。

    「朕也不在意大家都有私心。」陳瑄笑了笑,「朕做了皇帝之後,因為所處之地實在太高,所以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朕當然需要容忍大家的私心,人人都是為了自己,這是無可厚非的。朕是皇帝,朕也是想滿足朕自己的私心,只不過因為是皇帝,所以有許多人來為了朕的私心奔波而已。」

    頓了頓,他自己笑起來,又道:「所以話說到此處便十分明顯了,朕方才之所以說不能嚴苛,不需要太完美,原因便就是在此處。你明白朕的意思了麼?」

    謝岑兒當然也聽明白了陳瑄的意思。

    在這樣封建帝制的層級之下,最上頭的皇帝太過於嚴苛,底下便只會層層加碼;最上面的陳瑄寬和,底下的人活得沒那麼緊繃,當然也就一層一層寬和。

    當然了,到了最底層的百姓,或者也還是嚴苛的——但有那麼一絲喘氣的機會和只能被逼著去死,還是有區別的。

    「你最好也與朕一樣,寬和一些。」陳瑄看著她又道,「謝家的事情,總之已經如此了,便由著她去吧!她不想嫁,究竟只是嘴上說說,還是真的不想嫁——」頓了頓,他似乎斟酌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這話或者不怎麼好聽,但朕以為,當初她既然都能為了韋螢從謝家私自奔逃,現在不想嫁人,再跑一次也不是什麼難事。」

    最後這話聽得謝岑兒倒是一時無語了,連反駁都不能。

    這世上就是事實最難反駁,謝巒當初能從謝家逃走,現在她要是真的不想嫁了,從韋家逃走又是多難的事情?

    不過她倒是明白了陳瑄隱藏的意思,這婚事,若謝巒真的有本事跑,抗旨了也就抗旨了,他不追究;但要旁人去幫忙抗旨,那就是不能輕饒了。

    話都說到這裡,謝岑兒索性不去再想,她看了一會兒棋盤,重新落了一子,道:「那便依著陛下所說,不理就是了。」

    作者有話說:

    第76章

    夜深人靜時候,謝巒醒過來。

    屋子裡面漆黑且安靜。

    檐下的風燈在冷風中搖晃著,縹緲的光線微茫,無法照進屋子裡面來,但卻在這樣黑夜中顯得明亮。

    她扶著腰緩緩坐起來,扭著頭去看了外面許久,然後摸摸索索地扶著床榻上的欄杆站起來。

    緩慢艱難地把鞋子穿好了,她隨手把頭髮都攏在腦後,然後從架子上抓了件厚厚的裘衣裹在身上,又回手抓了個防身的匕首別在腰上。

    推開門,外面的冷意撲面而來。

    這院子裡面沒有值夜的下人,此時此刻一片死寂。

    她沒有找燈籠,只是借著月光慢慢往前蹣跚而行——此時此刻的她無比清醒,也許這是她這輩子最清醒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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