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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9:24:20 作者: 繪花貓
陳瑄輕鬆而恣意,他甚至連奏章都願意給她看。
但倘若她方才在回答關於人才選拔的那個問題時候過於專業而深入,那麼此時此刻便是另一個情景了。
陳瑄作為皇帝的疑心會立刻冒頭,他會想,謝家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一個謝家出來的女人還會深入地了解過這種事情?
此時此刻她關於人才選拔的認知的潦草皮毛和幼稚,便成為了保護她的外殼,以及消去陳瑄疑心的工具。
陳瑄靠在憑几上面想了一想,然後才看向了謝岑兒,道:「事實上我們魏朝從州郡鄉里到中央,便就是有你所說的這樣的考察,雖然並不是比試,但會有各地的官員進行推舉,否則太學生從何而來?」
謝岑兒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陳瑄,但還是有些茫然的:「可是比如我的兄長並沒有去過太學?」
陳瑄哈哈大笑起來,他指了指謝岑兒,又搖了搖頭,仿佛是覺得她說出了極其可笑的話語一般,好久才止了笑,道:「你父親當年官至丞相為一品,你兩個兄長出仕時候官品一個五品一個六品,鄉品同是二品,出仕之時,也是做過侍郎中郎之類的。」
頓了頓,他看著謝岑兒滿臉的迷茫,又補充了一句道,「如今你二哥是中書侍郎,再之前是舍人。」他說著話又忍不住笑出聲來,索性把這話題給帶了過去,「這事情你了解太少,朕現在說了你也不懂,等今後你懂了,就不會與朕說這些笑話。」
謝岑兒眨了下眼睛,此時此刻很是虛心:「那等妾身弄明白了,妾身再與陛下說,陛下不會嫌妾身麻煩吧?」
「不麻煩。」陳瑄靠在憑几上,面上浮起些許感慨,「不過這些事情朕已經聽臣子們議論過了,雖然你方才話語間多有天真,但也並非是完全無可取之處。」
謝岑兒抬頭再看向了陳瑄,虛心請教:「陛下為什麼這麼說?」
「朕倒是想說,但是朕怕你聽不懂。」陳瑄很坦然地看著她,「朕下午時候就已經發現了,朕說天文地理你似乎能聽懂,說古時候的由來你也能聽懂,可具體到了人和事你便露出一知半解的樣子來,可見是沒有聽懂的。」
這也是事實,她能聽懂的都是客觀上存在的那些東西,關鍵的事件她也能明白,可具體到人那就是折磨了——同一個人,除卻他的姓和名以及字,還會有死後的諡號,還會有生前的官職,甚至還有他自稱自詡的號和名,再佐以複雜的親戚關係,她承認她聽著聽著就不知道陳瑄所說的那個人具體是誰了,尤其陳瑄說起這些人時候還會因為事件和時期以及他自己本人的感想不同,對同一個人採取不同的稱呼方式……這簡直就是折磨她的記憶力了。
不過她現在想聽陳瑄說關於徵辟的人才選拔之類的事情,於是她認真想了一想,道:「陛下可以不要具體說到某個人,那我就能聽懂。」
「是嗎?」陳瑄好笑地看著她,「看來你在為朕剛才笑了你耿耿於懷。」
「那怎麼不能耿耿於懷了?」謝岑兒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妾身一開始便說了,妾身只是一知半解,陛下方才還笑成那樣?」
「罷了罷了,說給你聽就是,看你氣鼓鼓的樣子,是你自己不明白,怎麼還能怪朕呢?」陳瑄隨手在几案上翻了一下,拿了一本已經翻起了毛邊的奏疏遞給她,「你且看這本奏疏。」
謝岑兒接過了那奏疏翻開來看,只摸著那已經陳舊的封皮便知道這本奏疏是有一些年月的,打開來再看看裡面的落款,已經是五年前中康十一年時候的上奏了,上奏那人的名字為侯英,是她沒有聽說過的人。
略過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她去看那奏疏中所寫的內容,便真的就是在說如今魏朝在選拔人才上的種種弊端以及應該如何做,比她想得深,也比她看得透徹。
這就是專業人士做專業事了——朝堂之上沒有人是真的瞎子,只有既得利益者和利益受損者的區別。
在這短短的奏疏中,侯英列了這麼幾點,比如現在的人才選拔讓世家門閥日益壯大,讓寒門學子無法出頭,所以大家只能越來越依附著世家大族,這樣才能博得一個好的出身和未來;再比如,州郡之間的差距會讓地方上的爭鬥波及中央,使康都的大臣們為了相互之間的利益相互不協調最終有損整個魏朝;還比如,這事實上並沒有選出真正有才有德的人。
陳瑄在旁邊道:「朕並不以為他所說有什麼錯,但朕卻並不能立刻採納他的奏疏,你知道為什麼嗎?」
謝岑兒從這奏疏中抬起頭來看向了陳瑄,搖頭表示不解:「妾身認為,這位侯英大人所說並沒有錯,似乎他給出的解決方式,也有可取之處。」
「因為現在並非是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陳瑄淡淡道,「或者等到有朝一日朕一統江山,不再為北方政權威脅,不必再為朝中的世家大族所掣肘的時候,朕會立刻便如這奏章中所說那樣對人才選拔徵辟進行改革和變動,讓天下人才為朕所用,但現在卻不是時機。」
謝岑兒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一些明白陳瑄的意思了,她抬頭看向了陳瑄,問道:「陛下現在所想,先一統天下?」
「是啊,一統天下。」陳瑄笑了起來,「這才是一切問題的解決辦法,否則無論是來自外部的威脅或者是來自朝內的煩惱,永遠會圍繞在朕的身旁,朕便會永遠在其中糾結,無法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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