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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8:39:31 作者: 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
    心頭那點小感動頓時煙消雲散,怒斥萬惡的資本家。

    但人在屋檐下,他吃祁彧的用祁彧的,還能怎麼辦?只能老老實實捧起《資本論》坐在祁彧床頭打算接著昨天的念。

    結果突然發現他昨天念完居然忘了夾書籤,根本不知道昨天念到哪裡了。

    舒沅努力回憶,卻發現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昨天後來是怎麼回到的自己房間。

    正思量,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就伸了過來,在舒沅眼前將書頁隨意翻了翻,指著上面一個段落,道:「從這裡開始。」

    舒沅看著那雙手,看著關節處的薄繭,回想起了這隻手放在自己頭頂時候的溫熱觸感,也難免想起了四個月前的某一天晚上的一些畫面,面上微微帶了些紅。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順著手指的方向一字一字念了下去:「這個危機又要臨頭了[注]……」

    十分鐘後,剛剛還在翻來覆去睡不著的舒沅眼皮開始打架,腦袋靠在柔軟的床柱邊,一點一點的,仿佛稍不留神就要鑽進祁彧的頸窩裡去。

    十五分鐘後,舒沅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甚至連不成完整的一句話。

    二十分鐘後,被失眠困擾的舒沅呼吸漸漸均勻,甚至打起了小呼嚕。

    於是躺在床上等著被哄睡的人就這麼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他輕手輕腳把人抱上了床。動作間難免碰到了舒沅的小腹,於是再度皺眉。

    之前一直以為舒沅有小肚子是因為不鍛鍊的緣故,如今再去看,他的小肚子好像確實是要更大一些,總給人一種和身體不太協調的感覺。

    而且今天舒沅的反應太反常了,從下午那條消息,到晚上回到家之後失魂落魄的模樣,難免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祁彧不由皺眉……該不會,舒沅的病和他的小肚子有關?

    想到這裡,祁彧輕手輕腳地起身出了房間。

    既然是去拿報告單的,那舒沅的房間,現在就應該有一張體檢報告單才對。

    第26章 你可是男主

    舒沅陷入到了一個很沉很沉的夢裡。

    夢裡的他回到了十歲的時候。那個時候爸爸還沒有去世, 媽媽也還沒有改嫁。

    十歲的小舒沅在外面玩了一身的灰土回到家,還以為又要被媽媽念叨,可那天的爸爸媽媽似乎格外開心, 不僅沒有怪他弄了滿身的泥巴, 還做了好豐盛的一頓飯。

    然後他們告訴舒沅, 有一個好消息, 他馬上就要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就在媽媽的肚子裡。

    舒沅從小一個人長大,做夢都希望能有兄弟姐妹陪他一起玩, 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壞了,從那之後每天放學都按時回家,再也不出去瘋玩, 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趴在媽媽的腿上,輕輕撫摸媽媽的小腹,希望那個小小的生命早點降生。

    可惜還沒等到這一天,爸爸就生病住進了醫院,是很嚴重的病。

    為了治病, 他們借了很多錢, 欠了很多錢。

    醫生說爸爸撐不過去了, 再多的錢也只能打水漂。鄰居們也都這麼說,只是他們說的話還要更多一點。

    他們說以後所有的債務都要落在媽媽和舒沅頭上,說舒沅和肚子裡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就是媽媽的拖累。媽媽明明還那麼漂亮那麼年輕, 要是沒有這兩個拖油瓶, 她能過上很好的日子。

    他們都說, 媽媽不會要那個未出生的孩子, 也未必肯要舒沅。

    後來果然,爸爸去世之後沒多久, 媽媽去了趟醫院,回來之後就告訴舒沅,他不會再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那段時間舒沅很害怕極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每天晚上都能夢到一個小小的女孩在夢裡追著他叫他哥哥,問他為什麼媽媽要拋棄自己,問他為什麼這個家不要她。

    她說,她真的好想讓舒沅當她的哥哥。

    那個時候舒沅覺得,自己或許就會成為下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沒有人知道,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那種情況下有多麼的恐懼。

    時過境遷,舒沅長大了,但從來不曾忘記夢裡那個追著他哭喊的女孩。

    今天去做產檢的時候,舒沅再透過B超儀顯示屏,看到了自己肚子裡的那個小小的生命,小小一團,縮在顯示屏上,絲毫不知道看著它的所有大人們今天看清它,就是為了殺死它。

    它何其無辜呢。

    忍不住就想到,他曾經的妹妹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是不是也就這么小小一點。

    她原本可以在所有家人的期盼下降生在一個或許沒那麼富有,但是充滿愛的家庭里。但是一場車禍,甚至不是降臨在她身上的車禍,徹底剝奪了她睜眼看一看這世界的權力。

    時隔這麼多年,今天晚上,那個小女孩又來找舒沅了。

    舒沅不再躲,不再被她追得到處跑,只是抱著她,猛然間泣不成聲。

    「我也很想……很想讓你出生的,我也很想見見你。」舒沅悄聲對女孩道。

    「舒沅?舒沅?」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這人是誰,只恍惚間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會讓自己更加傷心,仿佛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於是哭得更凶。

    那個聲音於是嘆息一聲,伸手揉了揉舒沅的腦袋,然後將他按進了懷裡。

    就好像爸爸去世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別怕。」那個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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