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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51:18 作者: 超歐大思思
又是良久的沉默。時間已經過了零點,生物鐘向來正常的秦淮襲來一陣倦意。他感覺大腦停滯了。遊戲,答題,偷東西,工友,好人,壞人,王世佗……這些看似零散的如同奧數課本照搬來的題目,卻都似乎在指向一個方向。
他隱隱約約覺得不對,這讓他很迷茫。因為作為一名心理學專家,秦淮明白,所謂第六感里說不清的那些「不對勁」,就是問題的關鍵。
可問題是,到底是什麼不對勁?
音箱:「只是閒聊,不算遊戲內容,答錯了也無妨。你們幾個猜一猜,這兩口棺材裡,裝的都是誰?提示一下,是你們一直想要找的人。」
很顯然,這裡面應該有王世佗的孫女王曼。另外一個人,一個警方在找的人……
很顯然,罪犯不至於將自己塞進棺材裡。
秦淮:「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王曼和那個小乞丐吧?」
過了一小會,音箱裡傳來聲音:「你們真的很聰明,沒錯,就是那個可愛的孩子。他真的很機靈,機靈到他甚至算到了我會把他抓起來殺掉。」
韓易:「你可真不是人!你拐了一個好人的孫女,利用了一個無辜的孩子,還打算把兩個孩子都殺掉?」
對面的人的情緒卻絲毫不受影響:「那你們猜猜,哪個是王曼,哪個是乞丐?」
秦淮掃了一眼心電儀器,輕描淡寫地說:「通常女孩子的心率要比男孩子高,情緒過激的人心率比情緒穩定的人高。小乞丐既然知道你要殺他,應該更坦然些。我猜左面那口棺材裡是王曼,右面的是小乞丐。」
音箱裡的人哈哈大笑:「你們真的,太聰明白。比我想像中的廢物警察聰明很多。看來,你們也有點進步。」
說到這,音箱裡的聲音突然語氣有變,緊張得情緒又一次襲來:「那麼我問你們,如果讓你們選擇救其中一個,你會選擇救哪一個?」
站累了的韓易索性席地而坐,也顧不得一地的塵土了,他對著攝像頭說:「廢話,警察還能厚此薄彼?都是命!你別在這拖延時間了!」
很顯然,對方不滿意這個答案,「窮人的孩子和富人的孩子都想救?年輕人,想要太多,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秦淮薄唇微翕,淡然很多:「如果這樣,都不救了。」
秦淮語出驚人已不是一次兩次,韓易見怪不怪,對方卻有了興致。
「都不救了,那你的任務能完成麼?」
秦淮眉梢輕挑:「那你告訴我,我應該讓誰作出犧牲?誰活該被犧牲呢?窮人的孩子,還是富人的孩子?」
說到這,秦淮頓了頓,儘可能讓自己顯得隨意,「我這個人,一毛不拔。」
喂喂喂,秦老師你自己聽聽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困了!韓易恨不得給秦淮一巴掌,好歹您老也是高知,你這詞兒用得對麼?
對方卻哈哈大笑起來:「你比他有意思,你說說看。」
強光手電的慘白色映襯得秦淮愈發蒼白,他額角也有了汗珠,隱匿在碎發里,偶爾反光閃爍,不刺眼,很溫和。他的笑亦是溫和的,眼神卻十分堅定。深邃的眼眸一如寧謐的星空,安靜又充滿力量。
他看不到對方,只能定定凝望著攝像頭,可他的氣勢卻絲毫不輸,極盡壓迫感地問了一句:「我相信你能聽懂,何必再問一遍?」
短暫的沉默之後對方又是哈哈一笑:「你真的,很有觀察力。」
韓易一頭霧水,大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秦淮。有輕微潔癖的秦淮此刻也感覺到了體力上的不支,挨著韓易坐了下來。
秦淮:「其實這是個簡易版的電車問題。原問題是『一個精神病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後就要碾壓到他們。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然而問題在於,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這種情況,你拉不拉?』」
韓易嘆了口氣:「現在擺在咱們面前的不是一個對五個的問題,而是他所謂的窮人孩子和富人孩子的問題。秦老師,我發現,這個罪犯,仇富心理很重啊。」
秦淮點頭:「沒錯。他這個人,仇富心理重,報復心理重,目的性很強,絕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反社會人格。但是他又很複雜,他的報復對象都是所謂的好人或者幫助過他的人。我也沒太想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矛盾。」
韓易:「那秦老師,一毛不拔是什麼意思?」
秦淮深吸一口氣,不疾不徐道來:「你還記得這個罪犯以爻卦為引讓咱們找到這來的時候,我就說過,這個人應該對傳統文化頗有了解。方才和他的幾輪對話,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他提出的這個電車問題,本質上就是取捨問題。孰輕孰重,到底怎麼定義?世人討論了這麼多年,其實古人很早就給出過答案。這就是一毛不拔的故事。」
「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墨子的弟子禽滑離問道家大師楊朱,如果拔您一根汗毛可以於天下有利,您會怎麼做?楊朱回答『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事實上,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可以辨好壞,辨窮富,辨善惡,取一毫或許很小,那什麼算大呢?能取一毫,就可以得寸進尺為取一塊皮膚,一條腿,一個活生生的人命……任何不合理的取捨,無論大小都不能任由它發展。所以我的態度很明確,如果非讓我去選擇,那麼我寧可兩個都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