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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51:18 作者: 超歐大思思
    一句「他是替我死的」被生生噎在了謝隱的喉嚨口,憋得他恨不能嘔出一口血來。平白里掀開傷疤示人,絕不是謝隱的性情,他總覺得那樣顯得婆婆媽媽不爺們。一想到這,萬千思緒糾纏錯結,即便翻江倒海也被謝隱生生壓在了肚子裡。

    他閉上眼,環著手窩在了真皮座椅里,不再作聲。

    謝隱感覺到車子緩緩停下,方位感告訴他還沒到,只是等紅燈。突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出現在他眉心的中央,輕輕緩緩,不著力,但感受得到。

    謝隱猜到了,是秦淮的指尖,點在了他的眉心。

    「睡吧。」像溪澗一樣清涼的聲音傳來,似水無形的力量捋順了謝隱胸口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疙疙瘩瘩。他突然覺得舒服多了,胸腔火辣辣的疼漸漸消散,困意再次襲來。

    那晚,清風徐來,暖黃的路燈光暈透過眼皮氤氳出無盡的暖意。他還真的安安穩穩地睡著了,睡在秦淮指尖的冰涼里,睡在無盡美好的夏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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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夜校童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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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謝隱在秦淮家的沙發椅上醒來時,秦淮已經沒有了蹤跡。

    飯桌上一杯檸檬水壓著張字條:車鑰匙在門口鞋柜上,我再去案發現場看看。

    謝隱喝著還帶著餘溫的檸檬水, 不自覺「嘶」了一聲,心中暗罵:無組織無紀律的, 怎麼還擅自行動?

    但「大度」的謝隱決定寬恕秦淮這一次。因為紙條上還有後半句:

    給你做了皮蛋瘦肉粥, 在鍋里,記得洗碗。

    謝隱几乎用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 磨破了嘴皮子才說服了局長將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案子併案。局長態度十分堅決, 哪怕謝隱一張嘴上忽悠得了菜市場大媽, 下迷惑得了無知小青年,再拿出他十分之一的不要臉勁頭,也沒有讓局長動搖。

    最終還是謝隱保證半個月內兩個案子全破, 局長才鬆了口。

    剛從局長室出來,盧曉明就等著匯報了。謝隱睨了他一眼,大步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一邊走一邊問了句:「誰讓你和韓易串晚班的?」

    語氣說不上嚴厲,但絕沒有閒聊的隨意感。

    盧曉明感覺心頭一緊, 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謝隱作為領導, 倒真沒有什麼封建大家長的做派,工作上寬鬆適度, 也挺懂得體諒人的。可也不知道為什麼,謝隱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別人串晚班, 每每被發現,都是一頓痛罵。

    盧曉明恨吶, 恨自己沒有韓易那張會哄人的嘴, 關鍵時刻腦子短路,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閻王的終極審問。

    盧曉明只能實話實說:「相親去了。」

    山雨欲來的寧靜最讓人窒息,盧曉明要緊後槽牙,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就在這時,法師室的幾個女孩正好走過來,和謝隱打了個招呼。一個小姑娘手裡還拎著兩杯打包好的皮蛋瘦肉粥,問了謝隱一句:「頭兒你吃早飯了麼?這個粥給你?」

    忽然想起早上起來鍋里那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謝隱在局長室里吃得癟漸漸也就消散開了,頓時心情好了不少,轉頭看見盧曉明那急得通紅的小臉,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於是,謝隱真的毫不掩飾地笑出聲來了。

    這個世界從此多了一個鬱悶的人——一個以為自己相親被領導嘲笑了的人。

    「什麼事,說。」

    盧曉明這才回過神來:「頭兒,派出所發現蘇靖的蹤跡了。」

    謝隱:「在哪兒?」

    盧曉明:「真讓秦老師猜對了,蘇靖在離開夜校之後到了一家生產汽車坐墊的小廠子應聘了,老闆不太同意收她,但她有服裝廠功底,工錢要的也少,所以就被留下來了。廠家一接到派出所通知第一時間就匯報了情況。」

    謝隱:「人呢?」

    盧曉明:「廠家今早就聯繫了派出所,派出所沒敢輕舉妄動,和咱們匯報了之後才去找人,據說已經找到了,一會就送過來了。」

    挺好,挺好,起碼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謝隱覺得早上按時吃了早飯對於一整天的運氣都有提升作用,他暗暗發誓,以後雷打不動地吃早餐,每一天。

    ——

    儘管已然對蘇靖遭遇有所了解,也聽到了校方對她外貌的描述,但第一次見到蘇靖的臉時,謝隱還是心口一激靈。

    暗暗長吸了一口氣,才能好整以暇地坐在蘇靖對面。

    女人身高本就不太高,後來脊柱受到重創後更是站不直了,整個人看起來像佝僂的蝦皮。她很瘦,臉上布滿了凸起的疤痕增生,稍完整一點的皮膚也格外黝黑,不知始曬的,還是感染之後的色素沉著。女人一隻眼皮耷拉著,讓人無法看清整個黑眼仁,另外一隻眼睛像鷹隼一樣緊緊盯著桌對面的謝隱,青白眼界限顯得格外分明,這是女人唯一能夠告訴謝隱「她是個年輕人」的特徵。

    蘇靖的聲音壓得很低,聲線里有著說不出的滄桑,緩緩問道:「警官,找我什麼事?」

    謝隱自然不可能她問什麼就答什麼,反拋出問題:「你叫蘇靖?」

    蘇靖輕咳了一聲:「蘇靜靜。」

    謝隱指尖夾著她的偽造身份證:「你以為警察也會信?」

    蘇靖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表情——因為疤痕增生而僵硬成一條一條的肌肉擰成一團,如果不是發出了「嘎嘎」的聲音,誰都想不到她竟然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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