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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7:38:00 作者: 六妖
    陳殊思來想去,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這混蛋想用冷戰逼我低頭認錯,真卑鄙,我偏偏不如他意!我現在就去找他討要個說法,他不道歉我決不罷休!」

    陳殊行動力超強,說干就干,絕不拖延。他迅速的從床上爬起來,穿上鞋子和外套,戴上黑色的露指手套,叮囑貝克留在屋裡之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一路目不斜視的走下樓梯,來到汽車旁邊,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來一捆登山繩。

    陳殊的氣勢一直很足,但當他真正站在長長的裂縫旁邊時,還是稍微猶豫了幾秒。

    他看著腳下那仿若黑洞一般的地縫,喉結緊張的上下滑動了一下。裂縫很黑,很深,屬於另一個世界的風從裡面吹出來,掠過陳殊的發梢,帶著寒冷刺骨的死亡氣息,仿佛遠古巨獸的呼吸。

    西瑞爾曾經說過,普通人類一旦進入深淵,會立刻被壓成一團鮮血淋漓的碎肉,陳殊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進去。既然他身體裡融入了西瑞爾的一部分,可以免疫大部分精神控制,那麼說不定也可以適應深淵的環境。

    他可以在深淵裡生存的概率有三成,這個成功率對陳殊來說已經很高了,畢竟在賭博這一方面,他向來十分瘋狂。

    正好裂縫旁邊就有一個籃球架,不用花費時間在地面上釘地釘,陳殊直接把繩子系在籃球架的底座上,另一端扔進裂縫中。

    他拿出一根野外螢光棒,用力一掰,螢光棒便散發著幽幽的綠光。陳殊將這個光源掛在腰帶上,雙手抓住繩子,踩著岩壁上凸起的石頭,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前十米還能看到頭頂的月光,越往下爬就越暗,巨大的黑暗中只有那麼一點微弱的燈光,像螢火蟲一樣忽隱忽現,仿佛隨時都會被吞沒。

    陳殊緊抓著繩索,雙腳蹬著岩壁,靠著螢光棒的光線,仔細辨認著腳下的岩石。他緩慢而均勻的喘息著,爬得很慢,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踩空。

    越往下爬,空氣就越冷,陳殊的髮絲和眉毛上已經出現了白色的寒霜,雙手更是凍得發僵,幾乎抓不住繩子。

    陳殊聽見深淵裡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異國語言不斷說著什麼,他聽不懂,但是心裡卻明白,這是來自深淵的呼喚。他對這些有免疫力,所以只是覺得這聲音很怪,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恐怕早就瘋了。

    寒冷、黑暗、疲憊、危險、詭異的聲音,這些都不算什麼,在深淵裡,最恐怖的其實是孤獨。

    陳殊抬頭往上看,是一片漆黑,低頭往下看,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如同漂泊在大海上的一葉孤舟,看不到任何出路。

    時間仿佛停滯不前,又仿佛已經過去了千年,在這種環境下,人類會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是不是已經到了地獄,陳殊有幾個瞬間甚至產生了鬆開繩子跳下去的衝動。

    他趕緊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讓他清醒了過來,這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不對!

    這根登山繩只有八十米,但是他爬了這麼久,粗略估計已經下到了兩百米的深度,可是繩索仍然還在,並且繼續向下延伸,根本看不到盡頭。

    等等,這根繩子的顏色也不太對勁兒,陳殊很清楚的記得,這應該是一條淺灰色的繩子,但是現在這根繩子變成了一種非常濃重的漆黑,觸感也變得滑溜溜的,似乎沾著很多粘液。

    陳殊甚至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戴著手套,而且一直盯著腳下的岩石,所以根本沒注意到手中的繩子。

    這顯然不是他的登山繩,而是另一種東西,陳殊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這根「繩子」上,肯定不能輕易鬆手,但是他也沒有力氣繼續往下爬了,往回爬也是希望渺茫。

    面臨絕境時,陳殊的心反而鎮定了下來,他倚靠在岩壁上,安靜的望著眼前無邊的黑暗。

    這裡是西瑞爾的家鄉,他就是一直呆在這種地方,黑暗的、寒冷的、孤寂的深淵。當他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心裡會想些什麼,會不會覺得孤單?可能幾千幾萬年以來,都沒有人跟他說一句話,也沒有人可以給他一點兒溫暖。

    或許正因如此,他才對陳殊如此執拗,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他感到愛和溫暖的人,是他獨一無二的寶物,當然要死死抓在手裡,不容他人一絲覬覦。

    忽然的,陳殊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團昏黃的亮光,他還沒來及高興,心臟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看到一條巨大的鮟鱇魚從虛空中遊了出來,這種深海魚類醜陋無比,渾身上下長滿了疙瘩和尖刺,嘴巴大張,露出裡面層層疊疊的密齒。那團亮光實際上是它頭頂的擬餌,像釣魚竿一般豎在頭頂。

    陳殊騰出右手,握住了腰後的匕首。

    但他心裡很清楚自己根本無力反抗,那條魚太大了,就像一棟樓那麼大,陳殊的體型還比不上對方身上的一根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鮟鱇魚無視自己,快點兒遊走,可惜事與願違,大魚直直的向他遊了過來,嘴巴越張越大,陳殊能看到對方口腔里舌頭上有無數隻肉紅色的小手,還在不斷的抽搐,瘮得人頭皮發麻。

    就在鮟鱇魚馬上要將陳殊吞下去的那一刻,黑色的登山繩忽然嗖嗖的舞動開來,化成十幾條觸手,直接把鮟鱇魚捆了起來。

    這條魚被五花大綁,肚皮朝上翻了過去,它發出沉悶空蕩的吼聲,龐大的身軀緩緩下沉,墜入更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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