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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7:30:49 作者: 商硯
會議桌對面一個刑警皺眉道:「但是,嫌疑人要真不夠十四周歲,就算咱們市局查也沒用啊,不到法定年齡,一不能拘、二不能判的,頂多由政府收容教養,跟沒查不是一個樣兒麼。」
林載川沒有說話。
另外一個男刑警若有所思地說:「一個未成年的小不點兒跟中年社會精英能有多少深仇大恨啊,竟然還持刀殺人,這個案子本身就很詭異,我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
林載川還是沒回話,只是雙手撐在紅木桌面上,微微上前傾身,目光掃過眾人:「其他人有什麼想法嗎?」
此話一出,小聲交頭接耳的刑警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這肯定不能是熟人作案吧,兩個涉案人的年齡和社會背景差的都有點遠啊。」
「一個人拿著刀在大晚上蹲點殺人,針對性非常明確,這小殺人犯的心理素質肯定非同一般,甚至可能有『前科』。」
「但是沒道理啊,要是他們兩個真沒社會交往,兇手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殺人——難道是被人指使的?」
鄭治國沉聲道:「指使一個不用負刑事責任的小孩兒殺人嗎?」
信宿坐在會議桌最旁邊的椅子上,單手貼著桌面,罕見地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林載川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信宿的臉色異常陰沉難看,這種「難看」從剛看到監控視頻的時候就開始了,那總是笑意盈盈的鳳眼裡籠罩著一層濃郁陰霾。
林載川觀察他片刻,又收回視線。
「犯罪從來不是突發行為,而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從小偷小摸到打家劫舍、從打架鬥毆到故意殺人,幾乎沒有一個犯罪行為的起點就是一條人命。」林載川瞥了一眼放映屏幕,這時正重播到小兇手揮刀殺人的畫面,他的語氣倏然一沉:「如果兇手不是天生的犯罪人格,那麼我懷疑他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否則我找不出他的作案動機和目的。」
他身邊的刑警謹慎提問道:「林隊,那這個案子就往團伙作案的方向偵查嗎?」
林載川道:「還不一定。」
「——先去查,受害人吳昌廣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人際關係作息規律,挖的越詳細越好,著重看他近一個月之內的社交網有沒有未成年男性的參與,以及誰與他有過私人恩怨。他有一個跟兇手年紀差不多大的兒子,去旁敲側擊一下他兒子在學校的情況,但不要給他造成負面影響。」林載川有條不紊、思路清晰道,「至於兇手,他作案用的那把長刀在市場上不多見,拿著物證照片到刀具店挨家挨戶地走訪調查,看能不能找出關於兇手的線索。另外,通知案發地的商家和物業部門,調取案發當晚附近街道的監控錄像,最晚明天中午之前上傳到市局物證科。」
「是!」
「明白!」
臨時會議結束,刑警們陸陸續續走出了會議室,林載川走到信宿面前,垂眼輕聲問他:「你怎麼了?」
信宿這時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面不改色道:「沒什麼,只是剛剛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林載川嗅覺靈敏:「是想到你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嗎。」
信宿無聲一笑,身體往後一靠,有些無賴地說:「林隊,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了。我的童年可是很不幸的,就不要再讓我想起傷心事了。」
林載川知道他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沉重過往。
信宿剛上小學可能只有八九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因為一場火災去世了,如果他一直覺得父母的死因有蹊蹺,很可能從那么小的時候就開始尋找真相。
信宿十三四歲的時候,應該一直在福利院生活。
他到現在都有一點男生女相的感覺,漂亮的雌雄莫辨,小時候五官肯定更加秀麗,福利院的那些年齡大的孩子會因此欺負他嗎?
由他的話,林載川想到一些不太好的猜測,沉沉舒出一口氣,換了一個話題:「關於這個案子,你有什麼想法?」
「教唆殺人。」信宿幾乎絲毫沒有遲疑地說,「如果這個兇手是反社會人格,晚上出來報復社會,那麼在第一個人經過他的時候他就可以下手了,但他一直等到吳昌廣出現,才持刀殺人,他很明確他的目標是誰。」
「這個小殺手表現出來的殺人手法非常專業,乾脆利落、一刀斃命,事後還檢查了目標有沒有徹底斷氣,冷酷到像是接受過某種專業訓練。」
「如果是□□,對方根本沒有必要找一個未成年,那些經驗豐富的專業殺手行動起來顯然更加保險。」
「排除所有錯誤答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教唆殺人,利用不滿14周歲未成年犯罪不受刑法處罰這一點,完美隱藏在他的身後。」
林載川跟他的結論幾乎是一樣的,思索片刻後問:「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信宿語氣懶洋洋的不正經:「林隊約我當然有時間了。」
「跟我走一趟案發現場。」
浮岫市幅員遼闊,總局和錦光分區還是相隔遙遠,走高速也要一個小時,下班後,林載川帶著信宿吃完晚飯,到達案發現場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
據說案發這窄巷子是當年拆遷留下的「前朝遺物」,後來四周蓋了新小區,萬丈高樓平地起,也沒個普度眾生的慈善家給這邊的股東翻修一下,地面已經破爛到有些起皮了,但因為從這條小路抄近能步行回到小區門口,所以平日裡路過的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