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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7:30:49 作者: 商硯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下似乎換了一個地方,原本柔軟舒適的床變成了堅硬冰冷的地面,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嘈雜聲響,好像有什麼人在說話。

    大廳里,沙蠍派過來的人打量著林載川的身體,看著他身上纏繞的雪白繃帶,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我們宣爺聽說閻王的手段讓人聞風喪膽,所以特意把人送過來調教,怎麼我看著這條子臉色還越來越好了,知道的以為這是嚴刑逼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伺候主子呢。」

    「怎麼樣閻王,從他嘴裡問出來什麼沒有啊?」

    信宿神情淡淡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溫熱的珍珠奶茶,低頭撥弄吸管,似乎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什麼。

    沙蠍的人跟信宿向來不對付,極挑釁地瞥了他一眼:「我看閻王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嘛,一個條子而已,三天時間都撬不開他的嘴?」

    「宣爺說了,這個條子我們要帶回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直到這時,信宿才抬起眼微笑一下,語調不急不緩地說:「斑鳩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宣重如果想知道他是誰,讓他親自來跟我談條件——至於這個人,他是我的。你們最好離他遠一點。」

    信宿話音落下,只聽見一道細微的破風聲,離林載川最近的那人腳下一涼,一把刀飛了過來,刀尖分毫不差地穿過他的鞋尖釘在地上,再進一寸就能割到肉里。

    那人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林載川覆在黑色布條之下的眼睫顫了顫。

    這個聲音……

    他這段時間聽過許多次,那是屬於少年的低柔,音色低回動聽,帶著獨特的磁性和蠱惑力。

    在林載川以為他已經被死亡吞噬的時候,是這個聲音把他從命懸一線的邊緣拉了回來。

    然而——

    同樣也是這個聲音在他耳邊蠱惑般引誘他開口:「斑鳩是誰?」

    剎那間,林載川渾身血液陡然發冷,記憶如潮水般瘋狂湧入腦海。

    他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閻王」。

    是……組織「霜降」的人,比起「沙蠍」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不是什麼把他從黑暗裡拉出來的手,而是一條早有預謀、算計人心的毒蛇!

    沒等林載川有任何反應,四面八方突然傳來隱隱約約的警笛聲,而後有人慌張破門而入:「出事了!快點從後門走!好多條子包過來了!外面全他媽是警車!!」

    這句話無疑於平地一聲驚雷,房間裡所有人臉色頓時一變,齊刷刷轉身向後門走去,自身都難保,沒有人再關心那個只剩下一口氣的警察。

    就在他們身後——

    地上的林載川手指輕微動了動,碰到了不知道被誰遺落在身邊的槍,僅僅這樣微小的動作都讓他難以承受,手指連接的每一根神經末梢傳來崩裂般的劇痛,耳畔不住炸起金屬般的鳴響。

    他的口腔血腥滾燙,全身上下叫囂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林載川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把庭蘭的名字說出來,他的意識到現在都不能算清醒,但無論如何,斑鳩的身份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林載川咬緊了牙關,咬肌抽搐顫抖,他劇烈喘息著扯下了眼帶,睜開拉滿血絲的雙眼,用全身最後一絲力量艱難抬起槍口,對準某個遠去的背影扣下了扳機!

    ——砰!

    第二章

    刑警隊辦公室,林載川睜開眼睛,清亮瞳孔里閃爍著某種夢魘似的悸動。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五年前那件事了,但可能是最近這段時間太過疲憊的緣故,那些陳年舊事又在他的腦海中斷斷續續的閃回。

    過去那麼久,林載川對那些將近致命的傷痛已經沒有什麼印象,反而是那個叫「閻王」的少年——每次想到他或許還生活在某個陰暗不見天日的地方,勢力如野草般肆無忌憚生長,林載川就如鯁在喉。

    他單手揉著太陽穴,從沙發上坐起來,搭在身上的白色太空被軟綿綿地滑了下去。

    市局昨天剛偵破了一起社會影響嚴重的特大兇殺案,上層領導、各方媒體密切關注,犯罪嫌疑人落網、在審訊室坦白所有罪行,林載川連夜寫完結案報告,時間太晚了也沒回家,就這麼潦草地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窩了一晚上。

    小腿蜷縮到有些麻木,林載川站起來舒展身體,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淡淡日光從窗戶投射進來,落在他沉靜俊美的白皙側臉上。

    現在還不到七點,沒日沒夜加班了半個多月的刑警們在結案後都回家補覺去了,恨不能睡的天昏地暗,這個點基本上沒有人來上班。

    林載川低頭隨意整理身上有些褶皺的襯衫,推開辦公室的門,剛走了幾步,目光從走廊上往下一掃,就看到一樓大廳門口有個身形高挑的男人走了進來。

    來人看起來非常年輕,頭髮留到肩頭,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氣質優雅陰鬱,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像某個古老又神秘的西方貴族。

    男人的睫毛濃密漆黑,眼睛像沒有溫度的金屬儀器,打量、審視著市局內部的每一寸。

    他站在那裡,無端讓人想起溫度冰冷而花紋艷麗的毒蛇。

    那種眼神讓林載川本能地感到非常不舒服,他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

    就在同一瞬間,樓下的年輕男人有所察覺般抬起眼,看向林載川的時候,一雙上挑的鳳眼裡晃蕩著含情脈脈的笑意,嗓音極溫和:「林隊你好,我叫信宿,是來市局報導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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