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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6:57:14 作者: 蘇幸安
放學時突然變天下起了雨,很多人都沒帶傘,沙丁魚似的擠在教學樓前的遮雨棚下。鹿溪抱著書包靠在時小多身邊,同她商量要不要打電話叫家人來接,周圍人流涌動,直接把鹿溪從台階上推了下去。
時小多來不及拽住她,眼看著鹿溪要摔,光影一閃,有人攬著鹿溪,半扶半抱地圈住了她。那人手上的傘也隨之移到了鹿溪頭上,將她保護得周到全面。
鼻端飄過一抹熟悉的香味,洋甘菊和天竺葵,鹿溪資深臉盲,記不清別人的容貌,但是,她記得這個味道——
蕭鶴遠身上的味道。
她一抬頭,果然,正對上一雙淺碧色的眼睛。
蕭鶴遠未言先笑,臉頰上現出一對深陷的小酒窩,說:「雨天路滑,當心點。是不是沒帶傘?家裡人來接我,順便送你一程吧。」
遮雨棚下擠著一堆看熱鬧的,聽見這話,起鬨聲響成一片。
鹿溪臉紅得要爆炸,一把甩開蕭鶴遠的手,躲到時小多身後,說:「我也有家人來接,不用你送!」
當著眾人的面拒絕得如此乾脆,蕭鶴遠多少有些下不來台,他卻沒惱,依舊笑容溫和,說:「有人來接你,我就放心了,路上小心。」
說完,蕭鶴遠轉身離開。
雨幕茫茫,周圍沒有行人,唯他獨自嵌在裡面,修長的身形透出幾分消瘦孤單的味道。
鹿溪莫名覺得心口有點兒堵,小聲問時小多:「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時小多摸了摸鹿溪的臉,無聲嘆氣,心想,你還真是呆到深處自然萌。
〔127〕
時遇正在開會,抽不出時間,鹿溪叫了家裡的司機來接她。
鹿家的車沒有出現在校門口,而是停在了附近的小巷裡,時小多正納悶幹嗎搞得這麼神秘,當她看到雪亮的公牛車標時,一切疑惑瞬間煙消雲散。
嗯,愛低調是件好事。
時小多留在鹿家吃了晚飯,鹿爸爸出差了,鹿溪和她媽媽長得很像,圓臉,笑容和善。鹿媽媽讓保姆做了一桌子菜,招呼時小多多吃些,說她們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上可馬虎不得。
時小多從小愛跟媽媽撒嬌,在自家林老師面前她就像沒長骨頭,動不動就要媽媽抱。把這份撒嬌功力轉移一些到鹿媽媽身上,立即圈了一大票好感,鹿媽媽直誇她貼心乖巧。
吃了飯雨還是沒停,鹿溪和鹿媽媽一致邀請時小多留下來住一晚。時小多吃飽了正犯懶,不想動,也就答應下來。
鹿溪的臥室很寬敞,做完作業洗過澡,兩個小丫頭一道陷在柔軟的大床里,蒙著被子說悄悄話。
時小多詳細向鹿溪講述了她在晉城碰到季星臨的前因後果,以及她被季星臨當傻子蒙,一直以為季星臨是學渣,還幫他補習功課的全過程。
鹿溪一邊聽一邊笑,時小多氣得捶枕頭:「季星臨就是個大渾球!」
多少慘烈的事實告訴我們,當閨蜜在氣頭上,不要試圖講道理,跟她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就完了!
鹿溪審時度勢,立即扭轉槍口,跟時小多一起怒斥季星臨不解風情,腦袋有坑,是個十足的蠢貨!
罵了好一會兒,時小多大概累了,抱著被子發起呆來。又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開口,小聲說:「斑比,我剛剛說的都是氣話,其實,季星臨一點兒都不壞,他只是承擔的壓力太多,太累了。他弟弟病成那個樣子,我一個外人看了都難受,你說,他心裡該是個什麼滋味?他也才十七歲,也是個孩子呢……」
鹿溪伸出一根手指,戳一戳時小多的肩膀,小聲問:「那你是生氣多一些,還是心疼多一些?」
時小多想了想,很認真地說:「我是惦念他多一些。」
所謂惦念,懸於心上,日夜研磨。
即便嘴上不提他的名字,心裡也已經默念過好多遍,就好像他的名字是有溫度的,連心跳都變得滾燙。
所以,我沒辦法真的和他生氣,所有惱怒、嗔怪,不過是些虛張聲勢的小花招,不堪一擊。甚至,他還未開口道歉,我就已經做好了原諒他的準備。
鹿溪仰面倒在床上,長嘆一口氣,她說:「時小多,你完了,輸得徹徹底底,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128〕
鹿溪一貫沒心沒肺,時小多還來不及探聽清楚她對蕭鶴遠的印象,這丫頭已經睡著了,睡裙的邊角捲起來,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腿。時小多無奈地搖頭,拉過被子幫她蓋好。
小夜燈光芒柔和,在枕邊投下淺淺的影子,時小多點開微信,她和季星臨的聊天記錄停在了五一假期開始的那天。她以為他要帶著旅行團進山露營,提醒他注意安全,他沒有回覆,綠色的對話框像一條分割線,靜靜地躺在界面上。
時小多嘆了口氣,點開朋友圈,發了一句——晚安,明天見。
池樹看著像個粗人,其實心思細得很,擼著狸花貓的腦袋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那個姓時的小姑娘好久沒來店裡了……」
季星臨翻書的動作頓了頓,低聲說:「是我讓她不要再來的。」
池樹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追問了一句:「為什麼?我以為……」
「我在醫院碰見她了,帶她見了小星曜。」季星臨頭也不抬地說,「星曜最近狀態不好,又瘦了一些,她嚇壞了。我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