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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6:57:14 作者: 蘇幸安
難怪第一眼見他,她就覺得熟悉,原來是早就見過。
十年前桀驁沉默的男孩,十年後英俊寡言的少年。時間兜兜轉轉,又將他們帶回了原處。他還在這裡,她也沒有走,還能再遇見,多好哇。
原來你叫季星臨。
我數夠三百個數了,我終於知道你的名字了。
〔53〕
時小多的手有點兒抖,她握著李悠的腕,追問:「季星臨的銀幣怎麼會在你這裡?」
李悠的眼睛轉了轉:「他送我的啊,據說能保平安。」
時小多盯著李悠看了幾秒,把李悠看得渾身不自在。
時小多笑了一下,語氣堅定:「你說謊。」
李悠臉色一變,立即抽回手,就在那一瞬間,鏈子的搭扣被掙開,銀幣如沙礫一般自李悠腕上蜿蜒滑落,時小多伸手接住。
時小多將銀幣握進手裡,輕聲說:「這墜子他戴了很多年,不會輕易拿出來送人,所以,你說謊。」
就在此時,季星臨自帳篷里鑽出來,兩個女孩同時看見他。
季星臨被看得愣了愣。
時小多搶在李悠開口之前,伸手到季星臨面前,手一松,銀幣墜下來,亮晶晶的,似有清脆的聲響划過耳際。
季星臨抬起眼睛,火光在他眼中聚出一個小小的光斑。
時小多迎上他的目光:「這個是你的吧?要收好哇,別弄丟了。」
小銀幣背後藏著什麼樣的故事,只有兩個當事人最清楚。季星臨的喉結動了動,像是有話要說,可言語是他所有技能里最薄弱的一項,說什麼錯什麼,不如沉默。
季星臨接過銀幣,入手觸感微暖,還殘留著另一個人的體溫。他避開時小多的眼神,轉身朝人少的地方走。
擦身而過的瞬間,時小多偷偷鉤了鉤季星臨的衣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小哥哥,好久不見。」
季星臨沒說話,只是垂低了視線,睫毛上映著火光,溫暖閃爍。
時小多歪頭看著他:「我叫時念,也叫時小多,『福氣多多』的『多』——我一直記得你,你呢?還記得我嗎?」
季星臨很少緊張,此刻卻隱隱有喉嚨發澀的感覺,他想點頭,又覺得不妥,索性沉默到底,緊抿的嘴唇和微微顫動的睫毛,卻泄露了一些小情緒。
時小多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慢慢笑起來,露出兩顆很可愛的小虎牙:「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原來你叫季星臨啊——三百個數,我數了整整十年才數完。」
手背相貼的地方感受到細碎的暖,那暖意仿佛透過指尖一路蔓進了心裡,季星臨輕咳一聲,終於忍不住開口,低聲說:「我記得。」
同你一樣,我也從未忘記過。
明明是三個人站在一起,李悠卻像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什麼「好久不見」,什麼「三百個數」,她聽不懂,於是更加生氣,驕縱道:「季星臨,之前你不是說過要把這枚墜子送給我嗎?你忘了?」
季星臨皺了皺眉:「我沒說過。」
時小多抿著嘴唇,控制自己不要笑出聲音,這種「季式直白」,她太熟悉了。
李悠有一瞬的尷尬,然後強行給自己找台階:「之前明明說好了要送給我,現在又反悔,真小氣,我不要了還不行嘛!」
換作旁人,也許會給李悠這個面子,就當是自己反悔了,含糊過去,可季星臨天生就沒長這根神經。他看了李悠一眼,糾正:「收回自己說出的話叫反悔,虛構事實並進行散布的叫造謠。我沒有反悔,是你在造謠。」
季星臨有門絕技,叫「懟而不自知」,李悠被他懟得想哭,時小多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去吧,皮卡丘,釋放你的十萬伏特。
〔54〕
領隊見勢不妙,跳出來和稀泥。他不曉得從哪裡聽說時遇的老家在晉城,起鬨說晉城的妹子全都能歌善舞,非要時遇唱首歌,當作壓軸。
時遇最討厭起鬨架秧子,眼風如刀,隔空將領隊剮成了生魚片。
剛才一曲民族舞讓李悠出盡了風頭,時小多還記得呢,於是站起來,笑眯眯地說:「領隊偏心,我也是晉城妹子,怎麼只叫我姐姐不叫我?」
爽朗的女孩總是討人喜歡,立即有人帶頭鼓掌。
時小多走到篝火前,跟同行的女孩借了把吉他。她低頭調了調音和弦軸,指尖輕輕一撥,和緩的調子慢慢流出來。
山裡的夜空很美,星輝如河,皎月清輝。
時小多看著漫天的星星,唱了一首老歌: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
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
……
時小多的頭髮很軟,束在腦後,露出白淨小巧的耳垂。她微微偏頭,看著指尖下的琴弦,脖頸拉出纖細的弧度,有星芒落在上面,騰起瑩潤的光澤。
夜深了,漸漸起了霧,少女乾淨的歌聲襯著木吉他的音調,在山林中悠悠飄散。
季星臨避開所有熱鬧,遠離人群,獨自坐在山石上。他咬住T恤的下擺,露出肋骨間的傷口,消毒上藥,用膠條固定紗布,動作熟練。星空在他背後無限鋪展,銀河仿佛觸手可及,風將歌聲送過來,那個女孩在唱:
春風不解風情
吹動少年的心
季星臨再怎麼遲鈍,也知道這首歌是唱給他的,包紮傷口的動作不由得一頓。他轉過頭,透過樹木間的光影,能看到時小多的側臉。小姑娘笑起來時總是帶著暖洋洋的味道,像個小太陽,歌聲也是,很軟很輕,乾淨透徹,越過溪流和風,落進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