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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6:38:59 作者: 揺花幾許
江海河停止了笑,問道:「說了這麼多,你無非是吃准了我會在意,你想讓我死也不得好死。」
錢歲司道:「乾爹不愧是乾爹,料事如神。」
「乾爹行至此,滿身武功被廢,身邊再無一個阿諛奉承的人了,真所謂孤家寡人,乾爹後悔嗎?」
江海河不答反問:「我送你進馬堂,扶你至高位,這都是我給你的,你的貴人又給你了什麼?」
錢歲司微怔。
朱成玉給他了什麼?
「你的貴人不是在救你啊,他是將你拉入了泥潭裡,讓你一輩子記得他,記得我,記得經歷過的所有糟粕事。」江海河想通了,再次大笑,「我死了,痛快的是我,你還活著,永遠得不到往生哈哈哈......」
聞聲,錢歲司瞬間惱怒,恨不得立馬破門殺了江海河。
但下一秒他又冷靜了下來。
他站起身子,打開了牢門。
「他不想死,我偏讓他死。」
錢歲司瞥向藥瓮中露出的腦袋,說著便扭斷了德貴的脖子。
德貴一個「不」字,卡在喉嚨里,甚至沒來得及叫得出來。
「乾爹想死,我偏不讓乾爹這麼輕易地死。」錢歲司拔刀砍斷了拴著江海河脖子的鐵鏈。
燭光照亮了江海河,他暗紅的褲腿空蕩蕩的,不留一物。
「謂之心狠,阿南有勝於我啊。」錢歲司帶著笑意道,「把乾爹都磨成這個樣子了。」
江海河看向錢歲司:「他也是你主子養出來的?」
錢歲司俯視著他:「主子有養藥人的嗜好,這些藥人比之馬堂的太監,絲毫不遜。」
「哈哈哈,你自己也這麼說,你瞧瞧你的好主子與我有幾分區別?」江海河笑道。
錢歲司提起江海河的衣領,咬牙道:「區別大了。」
他將江海河拖了出去。
盛夏時節,野草瘋長。
錢歲司把江海河丟在草堆里,他撐起自己隨行帶著的傘,冷漠地注視著眼前苟延殘喘的老人。
「乾爹爬吧,爬到有人的地方說不定還能活命,若是一心求死,便留在這裡等死吧,等個幾天幾夜,總會死的。」
雨水灌進他的褲腿,刺痛了沒好全的傷口,江海河疼得身體忍不住抽搐。
那張糊滿泥的臉,只有眼睛掙得又大有圓。
他眼睜睜看著撐傘的身影走遠。
「走了?」
「走了。」
錢歲司走遠,一旁的雜草堆里爬出來兩個人。
兩個人站在他的面前,與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江海河率先開口。
「太子殿下,趙尚書,許久未見。」
朱懋感慨道:「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能碰見江公公。」
趙渠瞪眼道:「這有什麼好的?!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依我看,殺了他罷,也算是為這天下除卻一個禍害。」
死,正是江海河求之不得的。
「哈哈哈那得多謝趙尚書成全!」江海河道,「但死之前,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趙渠冷聲道:「死人也配提要求?!」
朱懋肥胖的身軀一顫,擋在趙渠面前,好聲道:「慶波他已經夠慘了,我們便讓他說完吧。」
趙渠不滿地嘀咕道:「他慘,咱們不慘嗎?」
江海河道:「我的要求不過分,我就想知道大晉怎麼樣了?你們二人怎麼深夜來到這裡?」
朱成玉既然是諜影樓的主人,那他必然勾結胡人。
倘若無人知曉,大晉命懸一線。
趙渠沒好氣道:「胡人打進鄴城了!我們當然是逃命去!」
「這麼快......難怪他肯對我說出實情。」江海河恍惚道。
一提到此事,朱懋便痛心不已,眼淚再次漱漱而下。
「慶波,我們走吧。」
趙渠亮出白刃,哪裡肯輕易放過這個平日裡與他們對著幹的江海河。
「太子殿下先走,我得把這老東西處理了。」
江海河本來悲痛之際,但聽趙渠如此說,又忍不住發笑。
他和趙渠明明都是半百之人,趙渠卻稱他為老東西。
笑夠了,江海河緩緩道:「多謝趙尚書了。」
朱懋注意到江海河空空的褲管,不忍心再看下去,便轉過身向遠處走去。
過了一會兒,趙渠背著包袱小跑了過來。
「太子殿下,老東西死了,我們走吧。」
朱懋看了眼兩鬢斑白的趙渠,道:「慶波,你沒必要跟著我的,大晉亡了,我也不是什麼太子殿下了,你拋妻棄子,叫我良心難安啊。」
趙渠斬釘截鐵道:「太子殿下永遠都是太子殿下,我拋棄過太子殿下一次,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離開太子殿下了。」
朱懋又忍不住流淚:「得一知己如慶波,人生再無所求。」
第85章 磨心
一場大雨過後, 從前熱鬧的鄴城靜地便只剩下了鳥獸聲。
雨水與鮮血混合在一起,一起流淌過鄴城的暗渠明道。
今日註定是老鼠們的盛宴。
街上的屍體太多堆不下了,胡人挖坑放火燒屍。
這一幕,就連親手殺死自己老師的於觀都不忍心去看。
白煙衝上天, 代替了烏雲, 貼在了水洗過的碧空上, 把鄴城籠罩在了裡頭。
李寒池直奔於觀現在的住處——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