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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6:38:59 作者: 揺花幾許
    一時之間,枝頭的蟬鳴聲蓋過了人聲。

    「徐祭酒病逝,乃國之不幸,天下讀書人之大不幸。」

    江海河的聲音十分沉穩:「咱家久聞徐祭酒盛名,同各位一樣對徐祭酒的亡故痛心不已。今日各位來東廠替徐祭酒討說法,咱家自然是要給的。」

    「究其根源,這事還得算到前些日子那篇傳遍鄴城檄文。檄文的內容想必你們都看過了。」

    江海河說到這裡,倏忽冷笑了一聲:「檄文言辭惡劣至極,把管澤仁抽筋扒皮都算輕的了。」

    這時候突然有個學生站出來憤憤不平道:「管澤仁有罪,管夫人和孩子也沒有罪!憑什麼殺他們?!」

    此話一出,附和聲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江海河提高聲調,面不改色的說道:「咱家正要說此事,謝資安本欲就地格殺管澤仁,可是管夫人抱著孩子擋了上去 ,所以這是失手,絕非有意。」

    學生們聽到如此敷衍的理由,一下子不幹了,有人站出來怒道:「今日謝資安不償命!休想離開半步!」

    「對!閹賊休要狡辯,我們已經向皇上上書了,不消幾日,你與謝資安一個下場!」

    「閹賊誤國!當殺——」

    .......

    有幾個罵得不解恨,甚至想直接動手,但全被裡圈圍著的馬堂高手攔下了。

    江海河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微笑的看著他們。

    一般做太監的最恨的便是別人罵「閹」字,因為這就是明晃晃的戳他們心窩子。

    可江海河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瞧瞧這幫子天真的傻子,以為聯名上個書就能改天換日了,殊不知那封萬字書早就落到了太后手上。

    他緩緩伸出手,德貴趕忙把提前準備好的鞭子放到他的手心裡。

    「雖然謝資安不是故意的,但錯了還是錯了。」江海河瞥了眼地上的謝資安,「咱家向來公私分明,哪怕他是咱家的乾兒子,那也得罰。這也算是給各位一個交代。」

    話音還沒落下,就又有人跳出來道:「什麼?!只是鞭笞,管夫人他們可是連命都沒有了!徐祭酒也是悲慟得病逝了!必須處死謝資安!」

    這個人離江海河很近,江海河不等其他人跟著反對,相當迅速利落的一鞭子便甩出去了,「咻!」,鞭梢竟然貼在那人臉前跟前溜了一遭。

    跪著的謝資安也抬起頭望去,那麼近的距離居然能不傷到人,這是真本事,他不禁佩服並且羨慕江海河的功夫。

    鞭子雖沒有傷到那人分毫,卻也把他嚇得夠嗆,直接向後仰去,多虧後面的人接住了他。

    江海河冷聲道:「臉面是個好東西,既然給你們了,那就接著。」

    「謝資安是替太后辦事,管夫人與幼子自己撞上來,怨不得旁人。還有徐言,他的死,怪天怪地,怎麼不怪年紀大?他若再年輕個三十歲,便是祖墳被刨了,咱家看也活蹦亂跳。」

    「今日咱家行鞭笞之刑,就是給你們的交代,如若還是不滿意,咱家可很樂意把你全關進點心房做成小點心。」

    江海河一席話果然把這群沒怎麼見過大世面的學生們全給鎮住了,點心房是何等去處?大家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還是有不死心的人。

    「你就不怕皇上?!」

    江海河冷哼道:「怕,當然怕,真龍天子誰不怕?!可是皇上那邊也用不著咱家去交代,太后她老人家自會交代。咱家想皇上若真是想處置東廠,也用不著你們來鬧吧?」

    他說完擼起了袖子,道:「離遠點,血濺身上可不管。」

    德貴第一個往遠了挪,他倒不是怕血濺身上,他是怕那鞭子不長眼抽到自己身上!

    「咻!」十分響亮的聲響躥入眾人耳朵里,枝頭的蟬蜩的叫聲似乎都變小了。

    謝資安身體猛地一顫,他被迫伏在地上,雙手支撐著地面上,潔白的後背上已然多了一道令人心驚膽戰的血痕。

    他咬著牙,十指緊緊扣著磚縫,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咻!」

    「咻!」

    ......

    正常人一般很少能扛得住六鞭子,往往三鞭子就會休克了。而身上原本就有傷的謝資安硬是接下了三鞭子才暈死過去。

    學生們之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慫蛋,各個站得遠遠的。

    一般群體的凝聚力量往往只在弱者面前有用。

    江海河丟了鞭子,使了個眼色,兩個貼身太監立刻心領神會的把謝資安抬走。

    謝資安的後背幾乎被染紅,血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滴了一路。

    人群屏氣凝神的目送謝資安離去。

    「該交代的也交代完了。」江海河掏出一塊手帕擦濺到手上的血,冷冷地抬眼問道,「還不走是準備留下喝茶嗎?」

    人群這才慌慌張張的散了,怎麼湧進來的就是怎麼湧出去的。

    江海河覷了眼發呆的德貴,招手道:「過來。」

    德貴幾乎是夾著尾巴跑過來的,沒敢看江海河,低道:「乾爹。」

    「躲那麼遠幹嘛?是怕嗎?」

    德貴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江海河冷笑了一聲。

    今日若不是謝資安主動承下鞭笞之刑,難保這群學生鬧成什麼樣子!

    他就是把德貴捧得太高了,才叫他這麼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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