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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5:45:49 作者: 喜糖123
    「如今,我是無父無母,無家無國。」梁檢看著窗外乾澀的胡藤,嘆息道。

    葉翀心頭一痛,強硬地將他壓在懷裡,「阿越,你還有我。」

    梁檢終於不再忍耐,揪緊了葉翀背心的衣料,悄無聲息地趴在他的肩頭。

    ***

    紫禁城的悲痛從來都是短暫的,內閣與六部重臣,將身著喪服的新皇團團圍在養心殿裡。

    太子驚弓之鳥一般看著三位老師,「定遠侯敗了!那、那紫荊關還守得住嗎?」

    吳東來、高南星一個暈招接著一個暈招,先是密簽合約,縱敵深入,再是私心過重,不肯讓葉家有趁機翻身之力,陣前錯選大將。

    定遠侯簡直就是個特大號的飯桶,他爹要知道這個敗家玩意兒,被衝散六萬大軍,抱頭鼠竄,估計能從墳頭裡爬出來踹死他!

    如今,北直隸門戶紫荊關徹底暴露在北戎面前,好在紫荊關守關大將韓傅,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將,依險關重隘,可以周旋些時日。

    陳閣老也被這兩個內閣喪門星氣得夠嗆,不得不親自出馬,壓制一二。

    「陛下,當務之急是調集各地軍隊補充京城兵力,否則,紫荊關若破,京城危矣。」陳閣老雖對新皇進言,目光卻瞥向坐著的和親王。

    和親王是混子輩的老油條,只管用衣袖蹭著一滴淚都沒有的眼角。

    陳閣老氣結,再看站在一邊的榮康侯。

    葉靖冷笑,站出來說道:「閣老說得是,陛下應下旨南直隸、浙江兩地府兵火速上京馳援。」

    「榮康侯,遠水難救近火,葉帥就在陝邊如何不來救難?」高南星闖了大禍,擦屁股倒想起西北軍了,也是不知收斂。

    葉靖掀起眼皮,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我葉家無兵權,葉戈非調不得擅離,次輔大人,你衝著我喊是個什麼道理?」

    「你……」高南星被懟得滿面通紅。

    「國舅!夫子!」新皇終於聽不下去了,走到和親王面前,「皇伯父,先皇將西北軍兵權交給您,可否調動?」

    和親王起身行禮,「陛下,您想想,北戎鬧出這麼大動靜兒,西戎難道不想跟著分杯羹嗎?葉帥和西北軍乃是一面震懾大旗,他不動,我們對付的只是北戎,他若動,我們對付的便是北戎加西戎。」

    「可是,紫荊關若失守,京城豈不危險。」新皇愁眉不展。

    和親王嘆氣,這位沒有一點主心骨的新皇,難怪被內閣三位老書呆子牽著鼻子走。

    「陛下,紫荊關可不是那麼好打的,韓傅將軍乃是老將,北戎利在機動快速的平原戰,攻打關隘不是強項,當然,數倍之敵再堅固的關隘也不能久拖。」和親王循循善誘,「所以,榮康侯所說有理,我運河暢通,運力充足,南直隸、浙江府兵可快速集結上京,並非非要調動西北軍不可。」

    新皇被和親王緩和沉著的聲音安慰住,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先皇囑咐朕,遇事多問皇伯父,朕的確受益良多,那就按皇伯父說得辦。」

    「陛下是天子,任何事情都要有自己的決斷才是啊。」和親王鬱悶,新皇簡直誰牽跟誰走,遇事慌亂,一點沒有自己的想法。

    新皇點頭也不知聽懂沒有,下令寫詔書給南直隸、浙江府兵。

    陳閣老與吳東來、高南星暗對一眼,若此時不能拖葉家這兩個丘八下水,再加上神叨叨不知屁股擺哪兒的和親王,到時候塵埃落定,誰知道會不會反攻倒算。

    待到廷議結束,陳閣老回到值房,叫來高南星。

    「你速與漕運聯繫,不可讓馳援部隊按時到達。」陳閣老原本慈祥的面龐沉著濃重的殺氣。

    黑心爛肺的高南星都被嚇懵了,「閣老,紫荊關擋不住多長時間,那豈不是京城要破?」

    「哼,你知道什麼是置於死地而後生嗎?」陳閣老目光里像有兩把冰冷的利刃,「紫荊關破便是葉家與和親王送命之時。」

    高南星雲山霧罩,「此話何解?」

    「咱們這個新皇是個心裡沒譜的主兒,我會勸說他將與北戎和談作為備選,一旦南直隸、浙江府兵無法及時趕到,紫荊關失守,就唯一有和談了。到那時,和親王、葉靖拒不調動西北軍馳援,新皇做何感想?」陳閣老捋須娓娓道來。

    高南星好歹是讀書人,覺得此事似有不妥,接著問道:「那豈不是城下之盟,北戎不是好打發的,和談怕是要割地的……這如何面對祖宗?」

    「是誰造成割地惡果的?」陳閣老冰冷地看著他,「是和親王,是榮康侯,是葉戈、葉翀啊。」

    「一網打儘是妙計,可是閣老,若到時西北軍要死戰京城呢?」高南星咽了口吐沫,冷汗爬滿了脊背。

    「若是先皇我倒有幾分相信,我們這個新皇絕無可能。」陳閣老有些不耐,「你快去速速通知漕運與南直隸、浙江各地人員,務必壓住府兵調集。」

    高南星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喏喏點頭,屁滾尿流地出了值房。

    晚間,新皇跪在乾清宮殿內給先皇守靈,他遣開身邊宮人,跪著跪著便開始抽泣。

    新皇叩拜於地,哽咽道:「父皇,兒子現在不知如何是好,兒子怕是不能當一個好皇帝。」

    此時,陳閣老蒼老的手落在孤獨的新皇背後,「陛下,您這樣叫先皇如何放心的下。」

    新皇遮掩著蹭了蹭眼淚,「老師,朕只是不知為何朕即位要面對如此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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