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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5:45:49 作者: 喜糖123
「大人,當務之急是不是得稟明陛下,此事乃是陰謀,為殿下辯解一二?」工部尚書史明達是位不太攙和政務的治河高手,現下之覺六神無主。
岳修民沖他們擺擺手,「其一,誰都不許為殿下求情,也請諸位大人管束下屬、學生,此時上書只會給殿下添堵,永州郡王前車之鑑還請牢記;其二,內閣也會有變動,涉案山西一黨或有起復,諸位請堅守職責,不可輕己身負氣而去;其三……」他深深嘆息,狠了狠心接著道:「其三,若到時,對殿下落井下石之音四起,岳某懇求諸位大人,忍辱負重姑且隨波逐流。」
「岳存安!這是何意?要做牆頭之草保閣臣之位我不攔你,你還要我們也做那落石之人,虧你說得出口!」兵部新任侍郎是岳修民同族,輩分還高,話都沒聽全,劈頭就罵上了。
岳修民從來不是嘴上吃虧的性子,而此刻他閉眼無聲,殿下千金之軀都能忍萬般委屈,為興國改制,我岳修民何懼叛徒之名。
「是,風狂草伏,風微草長,風靜草盛,趨利避害事之常態。」岳修民笑了,「若風狂草頂而折,諸位誰人為殿下維護立制之果?」
岳修民震了震袍袖,聲如急雷,「商君亡,變法存!」
書房內鴉雀無聲,窗外傳來秋風催落樹葉的沙沙聲。
「為此,我敢當身前身後罵名。」岳修民語重心長,「諸位大人,不知死而向死視為無知,知死而向死是為無畏。在此危難之時,切勿做那無知之人,因為不遠之時,還需諸位做那無畏之人啊!」
「六部之才乃改革之星火,請存安兄務必忍辱維護,法之力不在窮極,在薪垛處,扇之可燎原……」
已成灰燼的字條仿佛還立在眼前,岳修民的心中已無不安,他接著吩咐道:「過幾日皇上身體好些,兵部上書內閣,葉翀月余便攻下木邦,乃養戰六月空耗國力之鐵證,當羈押問其企圖。」
剛剛還嗷嗷亂叫的兵部侍郎,咣當一聲茶盞碰到桌邊,「大人,兵部乃太子一黨直屬,葉將軍是太子表弟,這……這荒唐啊。」
岳修民冷笑,「此一時彼一時,永州郡王圈禁藩地,臨江郡王囚禁宗人府,太子臨國在即,太.子.黨現在只想要太子,難道還要留著軍權外戚一個桌子吃飯?」
岳修民起初不太理解梁檢這個安排,後來有點想明白了,背後的太子文官集團除掉梁檢下一步就是除掉葉家,自古文臣武將就如東風西風,攜手亂世,死掐太平。再說,皇上他老人家病成這樣,就對葉家沒有安排了嗎?
殿下這一步棋大概是叫他給太子文官集團遞上投名狀?
事實證明,岳大人想太多,梁檢那是怕葉翀直接帶著七萬大軍就地造反!
「葉將軍不會有事吧?殿下可很是維護西北軍的,若有差池,日後下官無法向殿下交代。」兵部侍郎怎麼看岳修民現在都像個叛徒,不依不饒問到底。
岳修民似乎在出神,只說道:「皇上是念舊之人,葉家性命無憂。」
燈殘燭盡,無星無月,各部大人趁黑陸續從岳府後門回去。
岳修民親自續上一支蠟燭,如泥塑般枯坐在太師椅中,直到天際泛白。
與他一樣,守著寒更永夜的還有宗人府中的郡王殿下……
悲痛的盡頭多半是麻木,是走過千里風霜萬里寒塵的疲憊,六欲全無,七情皆傷。
宗人府分兩處,一處是高級牢房,皆是單間淨室,定罪後的宗親就關在這裡。
還有一處是平排的幾間小院,候審羈押的都先圈在這。
梁檢星夜被押送宗人府,進了小院正房就再沒出來,門口供他使喚的小璫害怕極了,生怕這位高枝落地的皇子想不開,出點差池,只好將房門打開條巴掌大的縫隙,兩人輪流睜眼看了一宿。
正屋很小,朝里只有一張小榻,手捧大的炭火籠子被順著門縫進來的寒風壓得上不了熱,一夜過去屋裡丁點熱乎氣兒都沒留。
和親王是宗人令,老皇上第二天早上清醒過來,立刻召他入宮,聽完前因後果他百感交集,那日冒死阻止皇上給梁檢議親,沒想到一語成讖,真是命中注定之劫數。
他知道梁檢身體不好,遇此大變怕是身心皆傷,當即招來郭院判趕緊去宗人府,自己留下來給糟心的老皇帝侍疾。
郭院判真是很想去撞牆,這位郡王祖宗飽受金蟬之毒,他治不了,當年全是託了喬醫官的福,他不過是個下手,這倒好喬醫官沒了,他成了被趕上架的倒霉鴨子。
就在他愁得想棄車逃跑之時,胡未遲跳上了他的車。
胡大夫的外祖是名聲很大的太醫,因此他在京中太醫圈子裡頗有人脈。
他先不要臉地亮出師承,再不要臉地打包票,最後在洛常的幫助下不要臉地磨了回刀。
郭院判被唬得服服帖帖,帶著裝成小使的胡未遲進了宗人府。
他們在外院被仔細搜身,勘驗腰牌、手令,尖銳、易碎等物品皆不可入,更別說紙張筆墨。
郭院判進屋就覺溫度很低,回頭看見依們盯梢的小璫,恍然大悟,好脾氣的太醫都看不下去了,金枝玉葉落入泥地也不是誰都能上來踩一腳的。
他狠狠合上門,二話不說上前先翻動了炭火,讓被寒氣壓住的火苗吐出。
胡未遲趕緊抖開榻角一床薄被,給支頭靠在榻幾邊的梁檢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