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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5:45:49 作者: 喜糖123
「次輔大人,父皇睿智,若他老人家沒有做好緬邦參與其中的準備,區區木邦孤狼,又何必你我二人協力籌集三百餘萬兩餉銀?」梁檢背著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持珠。
他太了解他的父皇,疑心重重、剛愎自用,任何事情非親身所見所聞,以己力推斷,都絕對不會信。所以,要想牽著他的鼻子走,就得如雪地捕鳥,一點一點以食誘之,萬不可和盤托出引其生疑,只怕這位次輔大人還不曾領會過老皇帝的難纏。
雖然梁檢有些顧左右而言其他,岳修民還是讀懂了弦外之音,乾淨利落地放下這個話題,嘆息道:「此戰怕是不易,也不知我大啟國力能否支持的住。」
梁檢呵出一口白氣,面色冰冷堅定,從容說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次輔大人,咱們在這兒愁雲慘澹的,是愁不出銀子的。」
「殿下說得是,六部之事,殿下只管主張,下官願加一力。」文淵閣內閣值房就在眼前,一路東拉西扯,岳修民終於將這張投名狀遞了上去。
他絕不是在自大其事,放眼內閣,陳閣老七十歲的人,早已不問朝政,專心伺候皇帝修道寫青詞。東宮一案,皇上擼掉三位大學士,整個內閣差點被擼成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本是內閣小尾巴的岳修民一躍而進,成了內閣次輔、東閣大學士、加太子少保、兼吏部天官,站在他身後暗處的勢力可想而知。
「次輔大人嚴重,朝廷的主張臣工皆有責任,當然要和內閣商量著來。」梁檢笑的春風和煦,話音卻不為所動。
岳修民不再多言,欣賞地看了眼這位八面玲瓏的郡王殿下,長揖一禮,攏上一袍風雪寒霜快步走進文淵閣。
***
兵部、戶部皆受太子提領,次日內閣會議,太子自然在場。
實心眼的太子殿下,沒等大人們寒暄兩句,拿著帑冊拉起老七,一五一十說道:「七弟,國庫尚有帑金三百餘萬兩,若戰事緊急,你只管拿去用。」
戶部尚書只覺腦袋「咣當」被砸開了花,這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準備散夥不過日子了嗎?
梁檢安慰幾句這位秤砣成精的大哥,他心裡很明白,一個國家國庫僅剩三百萬兩銀子是什麼概念?除去朝廷日常周轉幾無所余,別說打仗了,就是小災小難,皇上和娘娘們都得集體當褲子。
「唐大人,國庫還是以朝廷日常周轉為緊要,軍費前期不會太多。」梁檢親自讓了盞茶給太子,言笑自若地對戶部尚書說道。
剛剛接手一屁股爛帳的新任戶部尚書唐堃,激動地差點給梁檢跪下,「是下官無能,近年經戰歷亂,國庫實在是無可以出啊!」
岳修民站起來,娓娓說道:「殿下,明年恰逢京察,下官以為稍微提前一些也不無可以。皇上仁厚,不忍黎民受難,近年來經常免除或降低各地田稅,久而久之地方官員徵稅不利,如今充盈國庫為大事,可趁京察之機,給地方官員設定稅銀標準,合入考察之列。」
「次輔大人所言有理,國之難民有責,朝廷已輕稅多年,也是該收緊一些了。」想錢想瘋了的唐大人,眼珠子都是綠的,跟餓狼似得。
梁檢沉默不語,喝了一會茶,低聲說道:「王逼官,官逼民,民殺王。」
在座的,一個儲君,一群朝班前列的肱骨棟樑,聽完這句話全都嚇炸了。
「七弟,你這是什麼話?」太子一臉慘綠,難以想像此番情景。
「太子殿下請贖臣弟無禮。」梁檢沖他微揖,接著說道:「我在南方過了四年,近說南直隸,遠說江西、福建,民稅從未見降,天子懷中恩露多半落入地方官員、豪強腰包中。為逃課稅每遇災情,流民四起,連富庶的南直隸地區都不意外。此時,若以嚴苛考功勒令各地官員,無異於刮他們的油水,而他們也只會變本加厲地從百姓身上找補回來。到時候外亂未平,內亂又起,得不償失。」
「不過,也可酌情考察南直隸區域的官員,今年課銀不可打折扣,邊遠與受災地區暫且緩緩。」梁檢指尖捻著持珠,對岳修民微微點頭,有點投桃報李的味道。
眼前的銀子長了翅膀,撲啦啦都飛走了,唐大人腦門冒汗,趕緊問道:「稅銀不能多收,莫不是殿下已有高招?」
梁檢放下茶盞,笑得高深莫測,突然兩手一攤,說道:「唐大人,我也變不出銀啊,別著急,辦法總會有的。」
「啊?我說郡王殿下啊!您是真不著急還是假不著急啊?」唐堃兩眼一黑,感覺腦袋離搬家已經不遠了。
梁檢缺德地繼續笑了陣子,轉頭對岳修民斂色沉聲說道:「京察提前是對的,但不針對地方,而是僅考察五品以下的京官,請次輔大人儘快落實此事。」
岳修民智商不是蓋的,儲君、棟樑都在發懵,他已知郡王殿下劍尖所指——言官集團。這幫碎嘴子及其難纏,官小人微言從來不輕,擅長團伙作案,不把你罵臭罵崩潰絕不鬆口,皇上、首輔、太子哪個不被罵得上天入地,何況這次怕是要大動干戈,不先把這幫瘋狗摁在地上摩擦得服服帖帖,那還不得被罵得祖墳爆炸!
「下官立刻令人安排此事。」岳修民只是安靜地接下來幹活。
毫無效果的內閣會議,開得太子莫名其妙,戶部尚書只想上吊。
送走了一眾搗亂人員,梁檢這才開誠布公地說道:「次輔大人,此次京察非同小可,我向大人推薦一個人,可堪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