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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5:45:49 作者: 喜糖123
他一路還擔心郡王殿下氣兒不順,沒準得找自己撒氣,沒想到居然還有賞錢拿。到底是孩子,臉上歡快起來,行禮拜謝,拿了銀子屁顛屁顛地跑了。
「殿下趕緊上車,胡神醫給您做了暖膝的藥包,下過雨的磚地跪了一天……」洛常眉頭緊鎖,邊絮叨,邊撩起披風給他裹上。
此刻,不遠處的馬車上,車簾猛得打起,夜幕下一條青色的人影閃現。
「你給我回去!」梁檢頭也不抬,瞭然於心地一口把葉翀咬了回去,轉頭撂下臉色,對洛常道:「他是個棒槌,你也是,嗯?」
洛常低頭,半扶半抱著郡王殿下,專心挨罵,心想:「我要不把世子帶來,是想等他闖宮把您扛回來嗎?」
馬車中間燒著個手捧大的小熏籠,兩個去寒濕的藥包捂在上面,清苦的藥香和著暖意撲面而來。
「你知道輕重嗎?被人瞧見了怎麼辦?」梁檢雖然知道,先是生離,又差點死別,葉翀現在有些患得患失,敏感得魔怔,但關鍵時刻如此胡鬧,還是該罵。
葉翀垂目,伸手去解掉梁檢的鞋襪,擼起褲腳,拿過藥包試了試溫度,「有點燙。」
布包里有未去子的花椒,梁檢兩個膝蓋腫得透亮,附骨的薄皮被又硌又燙的布包一碰,那滋味別提了。
梁檢咬牙輕「嘶」一聲。
「疼了?忍一忍,胡先生說你跪得時間太長,磚地太涼了,這裡面有薑片和花椒,可去濕寒。」葉翀低頭摁住他的膝蓋,說道。
「怎麼沒能死你呢,這是要卸甲給那個蒙古大夫當學徒了?起開!叫洛常來。」梁檢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自己摁著,順帶白了一眼洛常。
在旁邊恨不能自戳雙目的洛常,手足無措地接下布包,尷尬地說道:「世子您坐著跟殿下說話吧。」
葉翀搓了搓手,挨著梁檢坐下,打算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堅決認錯、反正不改。他是統領三軍的副帥,雖不涉政務,也不是傻子。
整個京城都他娘的炸膛了,只要喝水不往上走,把腦子憋壞的,都有多遠滾多遠,兵者詭道也,這個時候反而最安全,梁檢嚴絲合縫地護著西北軍,也有些反應過度。
年紀輕輕的老兵痞子,開始耍起蔫混,郡王殿下教育失敗,痛苦地想揍他,最後想了想,打不過。
葉翀側身默默看他一陣,又從車後籃子裡,搗鼓出一碗還溫乎的細米粥,遞到他眼前。
梁檢大驚,問道:「你這是要嫁進王府啊?」
賢惠的葉將軍被調戲的臉皮漸厚,只愣了一下便道:「行啊。」
梁檢:「……」
***
宣王被貶發配藩地看管,太子禁足反省,東宮屬臣一擼到底,吳弛瑞等人棄市,臨江郡王圈禁北郊行宮,黃蒲貶為南京刑部主事,一口氣從正三品要員擼成了六品閒人,算是擼盡了一身榮華坎坷。
朝廷上下愁雲慘澹,生怕此事風波無限、瓜蔓連綿,平日裡跟宣王打過笑面兒的官員,都在家收拾好包袱卷,準備坐牢,更別說幫他罵過人的言官們,京城的棺材都漲價了。
但事情卻在此戛然而止,內閣傳出話來,安撫各部官員,該幹活的幹活,該混日子的混日子,該罵人的暫時管好嘴,只要不搗亂沖皇上的霉頭,大家還能繼續在一個鍋里吃飯。
風雨飄搖、人人自危的朝堂終於緩過一口氣來,而永寧帝修仙修得更上一層樓,居然搬去了齋宮與玄玉同住,終於有幾個膽兒肥的言官實在看不下去,上摺子教育皇帝陛下,永寧帝嗤之以鼻,往內閣一扔,徹底不管了。
而此時,被扔在北郊行宮的梁檢,接到玄玉密信,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永寧帝要賜死良貴妃!
次日,郡王府屬臣上奏,臨江郡王染寒疾,高熱不止,永寧帝命太醫、典藥、侍藥等十多人,浩浩蕩蕩去了北郊行宮。
北郊行宮看守並不是很嚴,太醫院判等人走時,誰也沒有注意梁檢扮成侍藥內璫,消無聲息地離開了北郊行宮。
永寧帝自登基以來,後宮雖鬧騰個半死,兒女夭折過半,卻從未設過冷宮,此次,良貴妃涉宣王謀反重案,被看押在寧壽宮最北側的西小院。
西小院雖地處偏僻,但絕不悽慘凋敝,院中老槐披綠點金,朱牆金瓦,連軒窗上的雨紗都是新換的,素白透亮。
內廷刑司提督太監手捧聖旨,身後跟著幾個低眉斂目的小璫,和兩位手持法器的青衫道人,秋高氣爽下,來送良貴妃上路。
宣過聖旨,一杯鴆酒擺在桌上,永寧帝迷信內璫穢缺,有擾修行,所以道人施法消業除怨,他們只能遠遠地待在院門口。
身量稍高的道人,手持引魂法鈴,走進室內,恭恭敬敬地向良貴妃施一長揖。
良貴妃一身碧色輕羅宮裝,略施粉黛,丰姿優雅、氣質高貴,瞥了一眼手邊的鴆酒,淡淡說道:「本宮無怨,道長別太費勁兒,反到擾了本宮的清靜路。」
那道人不為所動,居然拖袍甩袖地走到她面前,猶自坐定。
良貴妃雖是將死之人,但皇上未奪她位份,還讓她身後享有貴妃的榮耀,自然是容不得這般放肆的,但還沒等她怒喝出口,那道人掀起臉上薄如沾水宣紙似的易容人皮,露出一張如畫容顏。
良貴妃大驚失色,搭在桌邊的手指默默收緊,良久才問道:「你就不怕本宮叫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