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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5:45:49 作者: 喜糖123
一隻拇指粗的黑鐵巨矢,帶著破耳的嘯聲劃破夜空,賀同一頭鑽在盾甲下,舉甲的兵衛被巨矢砸向地面,噴出一口鮮血,胸骨皆碎,頓時沒了氣息。
「你竟然敢陣前偷襲!」賀同鑽在甲陣里,先前的那點威風全沒影了。
「笑話。」葉翀向前一步,「叛國通敵的狗東西,還妄想君子之戰。」
陸澤驚呆了,世子爺雖不是經明行修之輩,但至少也是端正小伙兒啊,怎麼上了戰場下手這麼黑,嘴皮子也這麼溜。
「我數三個數,降者不究,抵抗者殺!」葉翀的聲音伴著甲彈灌膛的咔嚓聲,仿佛寒夜裡的鍘刀立在每個人頭上,「我不勸降,諸位好自為之。」
「一!」親衛扯著嗓門喊。
「二!」
「別聽他胡扯,各隊陣準備衝鋒,我鎮衛軍二萬餘人就在來的路上!」賀同這回不敢出來了,撐著脖子喊道。
「三!」
火銃還沒響,巨大的爆炸聲從西北部傳來,大地都跟著顫動。緊接著,一陣又一陣炮火轟鳴從南邊撲過來,天空隨即划過哨響,西南兩面被炸的是昏天黑地,沙石土塊稀里嘩啦往下落,這是從非常近的距離打過來的,否則主城衛根本不痛不癢,西海三衛可是抗住過西寧衛六十門將軍炮狂轟亂炸的。
陸澤懷中抱刀,側耳聽著,心裡念叨:「親娘啊……神火飛鴉?這是西北十五衛全來了嗎?。」第一聲爆炸他知道,那是巴燕衛的內應把火器庫給炸了,西海三衛最大的火器庫在巴燕,因為只有他那邊靠西戎,賣國能弄到些軍備補給。
「賀大人覺得你那二萬人馬還過得來嗎?」葉翀臉上帶著笑,眼睛卻冷的嚇人。
「大人饒命,我們投降!」呼啦啦一圈人跪下來,齊聲喊道。神火飛鴉的距離僅百來丈,它都能放進來只有一個可能,西寧衛早已埋伏,乘衛鎮人馬回城救援之時,不但奪了要塞還把全部人包了餃子,這麼一來巴燕也成了完蛋貨,不投降只能等轉世投胎了。
「晚了。」葉翀面無表情,有傳令兵正好遞上一封戰報,他堪堪掃了眼,「老莫,除了賀同要活的,其他一個別留。」說罷帶著親衛要走。
「世子……」陸澤驚恐的無以復加,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六千多條人命,世子且勿徒增殺孽!」
從開打到現在一路波瀾不驚的葉翀猛地轉身,揪著他怒道:「有一人阻千萬人惡念,就有千萬人縱一人惡念。」他盯著陸澤,「若犯惡之人有罪,縱惡之人可恕,何以止惡?若日後,我大啟邊衛皆如此一呼百應,誰又能守得住這萬里山河?」
陸澤啞口無言,僵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一片鐵甲寒光中。
***
長寧衛被火燒的烏漆墨黑,基本上找不出一間可以落腳的屋子。葉翀只能讓人在避風處扎了帳,處理往來事務。西北冬日的深夜,寒風侵肌,剛在外邊兵刃相接不覺得如何,坐在帳里陸澤才感到身體都凍硬了,五指關節又脹又麻。
葉翀的手上戴著特殊的腕套護甲,僅兩個指節露在外面,此時在桌前提筆,透出幾分笨拙。
陸澤搖頭,「要寫什麼,我來吧。」他三下五除二解掉護腕,端坐桌前,「世子請講。」陸翰林只要提起筆,在哪兒都是一身正氣凜然。
葉翀也沒跟他客氣,將提報軍情敘述一遍,陸澤略微斟酌,便下筆,邊寫邊說道:「世子,我這個人絮叨、心軟、膽小,剛才失言,你別太在意。」兩軍對峙,他說自己將領殺孽太重,現在想來,以葉翀治軍的嚴謹程度,當時沒把他推出去剁了,真是徇私枉法。
「打仗就是這樣,你見得少,以後就習慣了。」葉翀表情是淡淡的。
陸澤輕笑道:「饒了我吧,寫字算帳也就罷了,上陣殺敵,還是列位將軍來吧。」
正說著老莫進來了,「世子,賀同已拿下,城內還有小部散兵流竄,末將已令火器、連弩二營分隊搜城。」
莫將軍的鐵甲閃著寒光,未沾染一絲血跡,像是刻意擦拭過,卻掩不住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帳內。
「我去看看。」葉翀提劍往出走。
「世子,城內暗堡林立,散兵游勇藏匿極深,還請世子待我部清理乾淨了再去。」老莫伸手攔下他。
葉翀拍拍他的肩,「無妨。」
老莫看著葉翀長大,世子的脾氣他明白的很,不再說話,只是又多點了幾個下屬甲衛。
一隊人剛走到塔衛下,突然從箭塔暗窗里跳下一人,直直跳到護衛中心,離葉翀也就幾步遠。他披頭散髮、滿臉血污,腰上密密麻麻捆滿了火筒,引線火花亂跳呲呲響著。甲衛均在外圍,厚且笨重根本來不及回護。
那人朝著葉翀撲過去,「世子——!」老莫大喊,幾個親衛衝上去用身體把葉翀撲倒在地。
悶雷似的一聲異響,仿佛炮彈炸在了軟肉上,驚得陸澤丟下筆就往外跑,剛跑到塔衛前就見一群人瘋了似的在殘肢斷臂的死人堆里往外拉人。
「世子——」陸澤聽見老莫含著哭腔的叫喊,嚇得尿都快出來了。
他扒開人堆,就見葉翀躺在地上,雙目緊閉,額頭上開著個大口子,血糊了半臉,身上沒有一處不沾血,不知道是誰的,不知道傷在哪裡。
「世子!平雲!平雲!」陸澤對著他無從下手,「快叫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