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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4:53:05 作者: 生薑太郎
「宣兆當時也沒說話,自己做自己的事,那天晚上他突然回了宿舍一趟,」身後那個人接著說,「把他的飯卡給我用,他說他反正也不在學校吃飯,每個月的補貼都是打到卡里的,那麼點錢他根本懶得取,放著也是放著,補張卡挺麻煩的,讓我直接用他的。當時搞得我挺生氣的,他肯定知道我飯卡沒丟,我就是不捨得花錢吃飯,我感覺吧.他就是瞧不起我,施捨我。」
岑柏言垂眸看著校園卡上的照片,宣兆穿著深黑色襯衣,眼神沉靜,不知道是不是拍照時攝影師讓他笑一笑,他有些不自然地抿緊了唇角,整個人秀氣又端正。
「他這人是這樣的,」岑柏言低低一笑,「不知道怎麼關心人。」
「誰說不是呢,」那人贊同道,「他看我紅眼了也沒說什麼,校園卡扔桌上就走人了。有回我真是餓的不行了,沒忍住,就拿宣兆的卡去食堂刷了一次,就刷了那一次,花了十三塊八毛二,後來我把錢微信轉給他了,他沒收。那會兒自尊心挺強的,現在想明白了,他其實沒壞心眼,就是想幫幫我。這卡你幫我還他吧,再幫我說聲謝謝,我微信給他發了一大段話,他沒回復,估計是忙公司的事情呢。」
岑柏言心尖一軟,那張堅硬冰涼的校園卡沾染了他掌心的溫度,變得無比溫熱。
正直、善良、光明,其實宣兆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他看到了,他看著人模人樣的,其實比較害羞,不知道怎麼回你。」岑柏言笑的很爽朗,「放心吧哥們兒,肯定幫你把話帶到,明兒一路順風,工作順利,以後發大財。」
台上,校長手中的講稿翻到了最後一頁,他振臂高呼:「各位同學,祝你們都擁有美好的前景!」
底下數千號學生紛紛鼓掌。
岑柏言點了點校園卡上宣兆的臉,小聲說:「聽到了沒?我們有美好的前景。」
卡片上的宣兆眼帶笑意地回望他,無聲地表達了贊同。
典禮結束後,岑柏言本來想在宣兆的學校里隨便走走,看看他待了七年的地方。還沒走出禮堂,一位頭髮花白的老教授從教師觀禮席上匆匆趕來,叫住了岑柏言。
「小同學,我剛才看你坐在宣兆的座位上,你是替他來辦手續的吧?」教授和藹地問。
「對,」岑柏言點頭,「您是?」
「我是他導師,」老教授拍了拍岑柏言的肩膀,「你和我來一趟,他有東西落在我那裡了。」
岑柏言隨著教授去了科研樓,到了一間滿是中草藥標本的教室。
「這是做藥理實驗的地方,平時也都開放給同學們,小宣從大一就喜歡來這裡自習,都知道那是他的座位。」教授指了指最角落靠窗的一個位置,「喏,他就坐那裡,不少女孩子都在窗戶外面偷拍他。」
岑柏言順著教授手指的方位看過去,落地窗外是一排蔥鬱的梧桐樹,薄紗窗簾在空調冷氣的吹拂下微微飄動。
書桌上堆放著滿滿的書,一盞檯燈、一個馬克杯、一支簽字筆。
「都是他的東西,你去收拾收拾吧。」教授笑著說。
岑柏言走到書桌邊,那些書大都是厚厚的大部頭,岑柏言光看書名就覺得艱澀。
他隨便拿起一本磚頭似的《醫用藥理學》翻了翻,被入眼的滿滿筆記驚呆了,瞬間詫異不已。
五百多頁的書本,幾乎每一頁都有宣兆留下的筆記,有時是他提出的疑問,有時是一些簡單的批註,有時是記錄對照的英文名詞。
岑柏言又翻了幾本書,無一例外,都是宣兆用功的痕跡。
「怎麼?很驚訝啊?」教授看到岑柏言的表情,覺得很是有趣,調侃道,「小宣在你眼裡就那麼不學無術?」
「不是,」岑柏言連忙解釋,「我只是——」
「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勤奮?」教授搖搖手,「確實,他幹什麼都讓人覺得遊刃有餘、手到擒來,其實他是我這麼多學生裡頭,最刻苦的一個。看來你還不夠了解他啊.」
書本里,一個叫「氯化筒箭毒鹼」的名字被宣兆畫了一個圈,旁邊標註上一串岑柏言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岑柏言心頭泛起一陣酸澀,抿了抿嘴唇說:「嗯,我還不夠了解他。」
「他經常一坐就到深夜,要麼是看書,要麼是做標本處理,」教授說,「他大二那年,我就看出這孩子是可造之才,剛好那時候我帶隊去版納做調研,我問他想不想一起去,小宣當時就坐在那兒,仰著腦袋,我能感覺到他是很想要去的。」
岑柏言心一下就揪緊了:「那他去了嗎?」
教授遺憾地搖搖頭:「沒有。當時我忙著別的事情,給他一張表,讓他填好了給我。他第三天拒絕了,說他不喜歡集體行動,不適應。但我老頭子眼尖,明明看到他表都填好了。」
岑柏言不免有些失落:「他一定是想去的。」
「後來我才知道原因,我帶去的都是研究生博士生,那群傢伙嘀咕了幾句說小宣腿腳不便,雨林潮濕泥濘,地況複雜,恐怕要分出不少精力照顧他。這些話估計被小宣聽到了,」教授嘆了口氣,擺擺手說,「算了算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
岑柏言喉頭一哽,忽然想到了宣兆的日記本里曾經寫過——
「下午實驗室里談論去西南參加學術論壇的事,有位老師不希望我同行,要去的地方在山區,他擔心他的學生要分出精力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