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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4:53:05 作者: 生薑太郎
宣兆怔愣住了。
「別跟著我。」岑柏言表情兇狠,咬著後槽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
他邁步進了車廂,司機向他打了個手勢確認後,緩緩啟動了巴士。
手裡的傘還維持著往前舉的姿勢,雨水打濕了宣兆的背包和後腦,水滴順著脖頸流進了衣領,宣兆心口像開了一個大洞,零下五度的風穿梭而過,渾身都是涼颼颼的。
過路人紛紛朝宣兆投來疑惑的目光,宣兆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收回雨傘,一瘸一拐地走向拐棍的位置,彎腰撿起深黑色長棍,用大衣下擺擦掉上面的水漬。
沒有了拐棍,他連路都走不好;沒有了岑柏言,他在這個城市裡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岑柏言在醫務室簡單拿了些藥,午休時趴在教室桌上睡了會兒,醒過來後渾身發冷。
他下午沒有去圖書館,晚飯時間也沒有去食堂,晚上甚至沒有去公交站等車,而是在研究室的休息間湊活睡了一晚。
只要不看見宣兆,就不會被他迷惑、被他動搖、被他牽動情緒。
在研究室沒日沒夜地過了兩天,岑柏言徹底不行了,趴在馬桶上吐了一頓,吐出來的全是酸水。
岑柏言勉強站起身體,打算去醫院瞅瞅,正在穿外套,檔案櫃邊一個女同學踮著腳拿材料,旁邊一本大部頭詞典被連帶著抽了出來,她卻渾然不覺。
岑柏言眼疾手快地推開了她,千來頁的大典「咣」砸在了岑柏言頭頂,他腦子裡「嗡」一聲響,這兩天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你也真夠倒霉的,」羅凱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能被書砸嘍,笑死個人。」
岑柏言發著高燒,燒出了支氣管炎,又被砸出了輕微腦震盪,確實挺倒霉。
他正在吊著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索性閉目養神,不搭理幸災樂禍的羅凱。
羅凱剝了兩個橘子,又啃了一個蘋果,邊笑話岑柏言邊玩手機。
「吵死了,」岑柏言嗓音嘶啞,「能不能滾。」
「白眼狼,」羅凱往他嘴裡塞了一瓣橘子,眼角瞥見匆匆趕來的人,眉梢一挑,「滾滾滾,我馬上滾。」
拐棍敲擊地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岑柏言猛然睜開雙眼,問羅凱:「你找他來的?」
羅凱撓撓頭:「我這不是沒功夫照顧你嗎?」
「多此一舉,」岑柏言慍怒,「我他媽要你管我了嗎?你——」
「你先走吧,辛苦了,」宣兆溫和的嗓音插了進來,「這裡有我。」
羅凱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了。
宣兆站在床邊,拿起病曆本掃了一眼,皺著眉說:「腦震盪?」
岑柏言喉結上下一動:「你來幹什麼?」
「來笑話你的,」宣兆也有些佯怒,他氣岑柏言燒成這樣了才知道來醫院,氣岑柏言不把健康當回事,「聽說你被書砸了,我來看看熱鬧。」
「看完了吧,」岑柏言的眼神不帶絲毫情緒,聲音乾澀的仿佛喉嚨就要被撕裂,「你現在可以走了。」
宣兆偏了偏頭:「不走。」
岑柏言眸光一暗,挖苦嘲諷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宣兆率先手一揚,把拐棍甩在了牆角。
「我自己扔,」宣兆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笑眯眯地說,「我是個瘸子,沒有拐棍,我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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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副本還有兩章~接著就回去開最後一條支線啦
第96章 正式告別
拐棍丟都丟了,宣兆乾脆破罐子破摔,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你他媽——」岑柏言渾身酸軟,嗓音嘶啞的可怕。
「你現在省點力氣吧,快點把身體養好就能快點趕我走,」宣兆彎腰為他掖了掖被角,笑著說,「反正你不想看見我,閉上眼休息吧,眼不見為淨。」
岑柏言嘲諷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嗯,以前我不自知,連自己喜歡誰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敢承認,」宣兆一隻手撐在岑柏言耳側,目光溫柔沉靜,看著岑柏言說道,「不過人是會變的,現在我知道了,這應該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吧?」
從這個平躺的角度往上看,宣兆的臉頰顯得格外柔和。並不刺眼的燈光籠罩在他身上,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和他耳廓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烏黑的發梢下垂,將他的臉色襯得尤其蒼白;纖長的睫毛像是一把柔軟的毛刷,在岑柏言心尖一下下地撓動著。
岑柏言心頭一動,繼而立即閉上了雙眼。
宣兆垂頭輕輕一笑,視線掠過岑柏言乾裂的嘴唇:「我去接水。」
他雙手扶著床頭櫃,緩慢地轉過身,然後一隻手輕輕撐著牆面,順著牆面往外走。
直到聽見關門聲,岑柏言才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定格在牆角的拐棍上。
這都是他一貫用來博同情的把戲罷了,他不是最擅長玩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遊戲嗎?
他就是這種把自己都押上賭桌當籌碼的人,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他就等著你上鉤,然後再狠狠地利用你、踐踏你、拋棄你。
別再給你自己第二次被糟踐的機會了。
岑柏言的眼神像一盞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燭火,在搖曳和飄忽中逐漸變得黯然,終於火光完全熄滅。
他再一次閉上雙眼,只有起伏的胸膛能夠證明他的心緒經歷了怎樣的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