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頁

2023-09-16 14:53:05 作者: 生薑太郎
    他們又排著隊給岑柏言發生日紅包,那陣仗就和上貢似的,岑柏言也不和他們矯情,紅包全收了,順道感慨道要全是美元就好了,換來陳威他們一頓臭罵。

    馬上就到學校了,岑柏言說了句不聊了,退出了群聊,接著迅速掃了一眼,一溜的未讀消息,有他的初高中同學、老師、籃球球友、建築學社的朋友——他人緣一向很好,逢年過節的光是回復祝福消息就要老半天,岑柏言想著這會兒時間不夠了,等晚上下了課回去再挨個兒道謝。

    把手機塞回口袋之前,岑柏言心念一動,他抿了抿嘴唇,手指飛快下拉——

    沒有。

    他和岑靜香的對話還停留在上周,他向岑靜香報平安,岑靜香卻斥責他竟然真的一走了之。

    「我在這裡受罪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岑柏言當時不知道如何回復,只好保持緘默。

    今天是什麼日子,估計岑靜香也不會記得了吧。

    岑柏言自嘲地笑笑,巴士廣播正在播報即將到站,他眉心忽地一跳,鬼使神差般的去找那個已經沉寂許久的星空頭像——

    巴士突然微微一顛,岑柏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立即退出微信,接著閉了閉眼,懊惱自己為什麼還會想起那個不該想的人,接著起身按下了車上的「stop」按鈕。

    下車前他慣例對司機說了一聲「cheers」,司機抬手朝他一揮,笑著說:「Nice day!」

    岑柏言跳下車,深深吸了一口氣。

    上了一天課,從實驗室出來已經夜裡九點多,岑柏言拒絕了兩個加拿大同學希望和他同去酒吧的邀請,單肩挎著包,想著一會兒去便利店買個麵包填肚子。

    這個點的校園人不多,岑柏言走在主路上,單薄的夾克外套已經無法抵禦深秋的寒意,一陣風吹來,他竟然打了個哆嗦。

    這段時間早起晚睡補功課,也沒功夫鍛鍊,不抗凍了。岑柏言吸了吸鼻子,覺得下周起要開始晨跑了,他現在一個人過日子,身體不能垮。

    他從兜里掏出一根煙叼著,咔嚓點燃打火機,一隻手攏在嘴前擋風,另一隻手把煙點了,深深吸了一口,借著這一星半點火光讓自己暖和點兒。

    才出校門,沒走出幾步,岑柏言第一眼就看見了前面路燈下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一件淺褐色風衣,長及小腿,左手拄著深黑色拐棍,右手抱著一個精緻的白色小盒子。他的風衣領子是質感很好的立領,幾乎要把他整張臉蓋住;風把他的發梢微微吹動,他下垂的睫毛顯得格外纖長;他身形單薄的像一張紙片,因為過分削瘦,而顯出了近乎脆弱的精緻感。

    ——他怎麼那麼瘦了?

    這是岑柏言腦子裡掠過的第一個念頭。

    繼而,那種隱秘的鈍痛感又從身體深處一點、一點地延展開來,岑柏言指尖一僵,指縫間夾著的煙掉落在地,那最後的一星半點火光也熄滅了。

    口腔中瀰漫起一股苦味,岑柏言咬了咬舌尖,俯身撿起菸頭,扔到路邊的垃圾桶中。

    宣兆也看見了岑柏言。

    他知道岑柏言傍晚就該下課了,於是他就在這裡一直等,等到現在岑柏言終於出來了。

    宣兆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子,只知道愣愣看著岑柏言,嘴唇動了動,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岑柏言目不斜視、神情冷淡,仿佛宣兆只是路邊的一棵樹、一個石頭,又或是透明的空氣。

    宣兆的目光定格在岑柏言身上,直到岑柏言離他越來越近,又即將和他擦身而過,他心頭一沉,拄著拐棍快步走到岑柏言身前:「柏言。」

    宣兆被凍了很久,連聲音都是僵的。

    岑柏言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裡,仿佛現在才看到宣兆一般,眉梢一挑,毫無波瀾地說:「你好。」

    「.」

    宣兆預想過很多種岑柏言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應該是憤怒的、氣惱的,甚至是仇恨的,岑柏言怎麼對他都沒關係,他想好了,他要對岑柏言好。

    就像宣諭教給他的那樣,他可能還不知道怎麼對岑柏言好,但他要學,要嘗試,要勇敢。

    這些預想中,宣兆獨獨沒想過岑柏言會對他說這兩個字——「你好」。

    那一瞬間,宣兆感覺到了墜樓般的失重感,岑柏言淡漠的神情像一把刀子,割得他幾乎要落荒而逃。

    宣兆抬眼看著岑柏言,笑著說:「好久不見,我——」

    「沒必要搞這套,」岑柏言不耐煩地打斷他,「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要趕公交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宣兆將手裡的白色盒子遞上去,「二十歲快樂,柏言。」

    岑柏言才發現,那個盒子頂蓋是透明的,裡面裝著一個小巧的蛋糕,褐色奶油畫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狗,製作蛋糕的人也許還不太熟練,小狗畫的歪歪扭扭。

    宣兆下了飛機沒來得及倒時差,立即去了一家甜品店,親手製作了這個生日蛋糕。

    他抱著盒子等了太久,指尖都凍得發青,奶油邊緣也微微化開。

    「這個是我做的,」宣兆心頭不安焦躁的仿佛燒起了一團火,「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不過不必了,」岑柏言的眼神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在那個小狗身上淡淡掠過,而後禮貌地笑了笑,「受不起。」

    岑柏言抬腳要走,宣兆臉色蒼白,連拐棍都不要了,左手立即抓住岑柏言的手腕。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