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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4:53:05 作者: 生薑太郎
    「操!你這熊孩子找打是吧?」

    小孩兒估計是快遞站哪個工作人員的兒子,穿著喜慶的大紅棉襖,鼻涕掛在鼻孔底下,手裡舉著個哆啦A夢氣球,被岑柏言恐嚇了反而更囂張,朝岑柏言做了個巨大的鬼臉,在他另一隻鞋上也補了一腳,然後和個紅皮球似的骨碌碌跑走了。

    「.」

    岑柏言很後悔,可以說是極其後悔。

    他應該讓宣兆到他宿舍樓下去接他的!

    兩人約了十點鐘見面,畢竟是第一次約會,岑柏言八點鐘準時起床捯飭,去隔壁寢薅了一瓶大公雞髮蠟,效果不佳,於是進廁所洗頭;到樓下寢要了瓶摩絲,效果不佳,於是進廁所洗頭;在樓上寢弄了點兒髮油,效果極度不佳,於是又進廁所洗頭。

    一早上光洗頭就洗了三遍,岑柏言致力於營造出一種「一眼就能看出我很重視這次見面,但又不過度重視」的氛圍,希望讓自己看上去風度非凡、俊逸瀟灑,但同時又不能夠顯得過分刻意。

    折騰了老久,總算弄出了一頭看起來凌亂蓬鬆、實則瀟灑的恰到好處的秀髮,米白色毛衣、深駝色大衣和修身長褲襯得他身形挺拔,褲腳收緊了扎進短靴,肩寬腰細長腿,岑柏言出門前在全身鏡前面沾沾自喜,對自己的外形非常滿意,絕對能夠把沒見過世面的窮酸瘸子迷得七葷八素。

    誰知道今天風這麼大,還他媽碰上個沒點兒逼|數的熊孩子,岑柏言這一身從發梢到鞋底差不多全毀了,他就應該讓宣兆到他宿舍樓底下接他,好第一眼就能見證他的英俊瀟灑。

    岑柏言心說瘸子要做自立自強的新時代男性,可我他媽的不想啊!像我長這麼帥的,和那小瘸子談戀愛已經是他十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就該讓瘸子鞍前馬後接來送去。

    他在這兒等的心急如焚,九點五十三分,前邊的小路上終於出現一個拄著拐的身影。

    宣兆穿了一件白色短襖,下邊是淺藍色牛仔褲,整個人清清爽爽的,遠遠看見岑柏言揮了揮手,一瘸一拐地加快了步伐。

    岑柏言上一秒還凍得直哆嗦,這一秒瞅見宣兆就覺著渾身暖烘烘的,大步朝宣兆走過去,挺括的大衣下擺揚起弧度。

    「怎麼這麼慢,我差點兒等死了。」岑柏言說。

    宣兆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

    剛才快走的那一段路對他來說已經有些吃力了,額角竟然透出了一點不分明的細汗,烏黑柔軟的頭髮貼在鬢角,把皮膚襯得更加蒼白。

    岑柏言見他微微喘息,不悅地皺眉:「你走那麼快幹嘛?不知道自己是個瘸子啊?」

    「.」宣兆哭笑不得,抬手颳了刮鼻樑,「你到底是嫌我走的慢還是快啊?」

    岑柏言用兩個掌心攏住宣兆的手,冰冰涼,就和沒有體溫似的。

    他朝掌心裡哈了哈氣,看著宣兆說:「你就不該走,乖乖待家裡等我去接你多好。」

    完全忘了先前還想著要宣兆去自己宿舍樓底下接他。

    宣兆一隻手被岑柏言包在掌心裡,兩人說話時滾燙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裊裊升起,岑柏言就這麼看著宣兆的臉,宣兆耳尖略微發紅,似乎還沒有習慣如此親昵的接觸,稍稍側了側頭,和岑柏言拉開了一些距離。

    「有什麼可接的,這麼點路,我不是不能走。」

    「能走能走你能走,誰不知道你自立自強身殘志堅吶,」岑柏言邊給宣兆捂手邊覷了他一眼,「是我弱柳扶風嬌滴滴行不行,一秒鐘見不到我男朋友就難受。」

    宣兆垂頭輕輕一笑,拿岑柏言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啊.」

    這條路沒什麼人,岑柏言給宣兆把右手捂的熱熱乎乎了才鬆開,剛要去牽宣兆的左手,前邊走過來一個男生,宣兆下意識地掙開岑柏言,把兩隻手背到身後。

    岑柏言一怔,但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等那個人走遠了,他取過宣兆的拐棍夾在自己胳膊底下,把宣兆被凍得通紅的左手塞進了大衣口袋。

    「柏言,不鬧了,快還給我。」宣兆說。

    「沒鬧,走了,寄快遞去。」岑柏言說。

    宣兆腳步不動,皺了皺眉,小聲說:「我的拐棍呀。」

    「你都有我了,還要什麼拐棍?」岑柏言眉梢一挑,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右手插進風衣口袋裡,五指在宣兆柔軟的掌心撓了兩下。

    「我這麼一大活人,」他側頭笑看著宣兆,「還不夠你拄的啊?」

    ——你不需要那什麼勞什子拐棍,你現在有我了。

    宣兆神情微微有些怔愣,他成為一個殘疾已經十六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種話。

    岑柏言不自覺的臉頰發燙,他空有五段虛張聲勢的戀愛經驗,但從沒做過肉麻事兒沒說過肉麻話,喜歡他的女孩兒和他說一句「我想你了」,他都覺著渾身彆扭。可是怎麼就這麼奇怪呢,他對著宣兆的時候,這些言語和動作根本就不受控制,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

    譬如此刻,他的五根手指穿過宣兆的指縫,在溫暖的大衣口袋裡和他十指緊扣。

    肌膚相貼的地方燃起微小的火花,酥麻感順著神經末梢爬遍全身,一直到占領心臟。

    怪不得紫薇被容嬤嬤扎手指尖的時候那麼疼,岑柏言腦子裡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聯想,原來十指真的連著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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