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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4:44:35 作者: 墨魚甲乙
    三寶回道:「陛下,這禾娘子本姓林,父親是洛州牧辛墉大人手下的典簽官林玉山。上年十月,林大人將禾娘子許配給了高墉大人的二公子。」

    「嫁去了高州牧家?」拓跋宏沉吟道。「是,陛下。奴打聽了高大人的這個二公子,旁人都道是個性情暴躁,貪戀女色之徒。」三寶忙回道。

    拓跋宏搖了搖頭,道:「此心性之人不配她那樣的女子。難怪朕總覺她眼神里透著些許憂傷。」

    三寶略略跪行近前,道:「回陛下,還有一事。」拓跋宏示意三寶起身。三寶叩首起身,接著道:「陛下,每月十五,禾娘子便會坐牛車去那個驛亭。可她從不入內,只駐足觀望,,每次大約一炷香功夫便離去。」

    見拓跋宏未動聲色,三寶又怯怯道:「陛下,奴還打聽到一件事。」停了停,三寶接著道:「奴找到曾為禾娘子把脈的郎中,才曉得她曾在年初一滑了胎,高夫人便視她為不祥之人。如今她獨居高府後院,高大人的二公子亦早納了妾。」

    見拓跋宏神色凝重起來,三寶便不再做聲。沉默良久,拓跋宏才喃喃道:「初逢之日便是二月十五。」又停了片刻,問三寶道:「今日可是九月初十?」三寶忙答道:「陛下,今日確實九月初十。」拓跋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第九回 聖駕至(三)

    中原之地的秋色不同於平城,拓跋宏馭馬馳行在通往城外的官道上。樹梢已然泛黃,偶有幾片紅葉落下,被風一吹,漫天飛舞。官道兩旁已積了厚厚的落葉,一眼望去猶如覆了黃金之甲,煞是壯觀。可此刻拓跋宏無心流連美景,他帶著三寶著私服早早出了建春門,欲去等候他的意中人。

    辰時剛過,一輛牛車自北而來,距離驛亭十丈之外便停了下來。身著藕色襦裙的禾,戴著錐帽,以薄紗掩面,緩緩下得車來,身後跟著吉祥,手腕處搭了一件同色的氅衣,二人疾步到了亭前,駐足。禾便這樣立於亭前,任秋風拂面,落葉飄零。

    不知何時,宏已悄聲行至禾身後。吉祥見到宏便瞪大了眼睛,正欲出聲,被宏比了個止聲的手勢。幾個月來,禾雖未道明,但吉祥知曉禾的心思。此刻見到宏,她雖覺驚訝,但心中卻甚是欣喜,便乖乖配合,按三寶示意,將氅衣遞於宏,隨三寶悄聲離去。

    「起風了,當心著涼。」宏悄然近前將氅衣搭在禾身上,低頭道。

    禾聞聲轉頭,目光所及竟然是宏,她驚的講不出話來。

    宏輕輕掀起錐帽上的薄紗,凝視著禾,道:「說好的要再見。」

    聞言,禾的淚水不自主地落下來。宏將禾攬入懷中,禾並未掙脫,這幾個月里,她每日都在思念宏,她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你已是人婦,你早已沒有了愛的權利,可思念之情卻無時無刻不在她心頭縈繞。現下,心上人活生生站在面前,禾再顧不得什麼婦道,此刻她就是個只為愛而生的女人。

    宏伸手輕撫禾,柔聲道:「跟我走吧!」

    禾輕輕推開他,驚愕地望著宏。宏亦深情地望著禾,又道:「我清楚你的一切,我怨自己為何不早日遇到你。如今,上天既然讓我們相逢,那我必要將你帶走。」

    禾聽到他的話,本已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禾低下頭,悽苦道:「天意弄人,只恨逢君非我未嫁之時。」

    宏拉起禾的手,置於胸口,堅定道:「你信我!」

    禾抬起頭,望著宏炯炯有神的雙目,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充滿了深情與期盼。禾無力選擇,但此刻她願意聽從自己的內心,她愛眼前這個男人,無論日後怎樣,這一刻她只想做自己,禾雖未出聲,卻輕輕將頭枕於宏的肩上。二人立於風中,久久不曾分開。

    回到後院,禾只對汪氏說頭痛,便更衣睡下。宏的一言一行在她腦海里反反覆覆出現,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令禾感到踏實。思著想著,禾便漸漸沉睡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

    禾緩緩起身,行至窗前,輕喚汪氏,繼而又至榻邊坐下。

    汪氏應聲入內,俯身問禾道:「二娘子,可欲進膳?」禾輕拉汪氏坐至身邊,道:「汪嫂,我只想同你說說話。」

    汪氏笑道:「我日日同你一起,什麼話非要此刻著急講?我先弄些湯羹與你,隨後再講不遲。」言畢,便欲起身離開。

    「今日我見到他了。」禾輕聲道。

    汪氏聞言,止步轉身,滿臉狐疑地望著禾。

    禾接著道:「他說要帶我走。」停了一彈指,禾接著道:「汪嫂,我不想如母親般過一生,我想同我心愛之人在一起。」

    汪氏復又坐回禾的身旁,拉起禾的手輕撫道:「雖說你我主僕相稱,可我早視你如同己出。這大半年來,你心裡的苦我又何嘗不知?只是這位公子姓甚名誰,家世人品,你又了解多少?」見禾垂目不語,汪氏接著道:「那日他贈你的玉佩,絕非出自尋常人家。依你所言,他的年紀相貌,那該是已有家室之人,你可知他有多少妻室姬妾?如今你是有夫之婦,他縱是皇親國戚,亦無法將你名正言順地帶走啊!」

    禾苦笑道:「是啊,我是個有夫之婦。」

    汪氏理了理禾的雲鬢,嘆口氣道:「我十五歲上,嫁給了我那死去的丈夫,不到半年,他就得疫病死了。沒有給我留下一兒半女,卻要我一人擔起贍養公婆之責。公婆皆體弱,需常年服藥。那年我才十六歲,又如何養活三個人?無奈,我將自己賣入高府,每月的月俸能夠他們吃飯服藥。」話到這裡,她微微苦笑的搖了搖頭,道:「早年我還會落淚,如今淚已流幹了。女子生下來,命運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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