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2023-09-16 14:34:29 作者: 祝厘
顧長安隨意翻開一頁,手腕輕轉,正對著顧嬋漪。
顧嬋漪垂眸,看清上面的字跡,眸光一凜。
「九出十三歸,王蘊還真不怕撐死!」
萬幸顧家大房二房早已分家,如若不然,此事被外人揭發,御史上奏天聽,定牽連阿兄。
顧嬋漪眼睛微眯,王蘊如此無所畏懼,簡直是個禍害。
顧嬋漪細細地翻看完帳本,雖然上面記載的農戶不多,但所發放銀錢數量之巨,已然能判王蘊流徙千里。
她抬頭對著顧長安正色道:「十二兄放心,我既知此事,定不會讓王蘊之禍,牽連全族。」
顧長安淺笑著點點頭,「有五兄和六妹,我自然安心。」
說罷,顧長安垂首低眉,定定地看著小瓷壇,片刻後方緩緩道:「這是你出生那日,穩婆為五伯母所煎之藥的藥渣。」
「我外祖乃赤腳郎中,是以我阿娘懂幾分藥理,她懷我阿姐時,曾去過楚氏的屋中,楚氏所喝安胎藥的味道,似乎與尋常安胎藥不同。
但楚氏乃小王氏的陪嫁,是以我阿娘並未多想。」
顧嬋漪死死地盯著小瓷壇,神色嚴肅地聽著顧長安訴說往事。
「我阿娘生阿姐時的穩婆,與為楚氏接生的穩婆乃是同一個,因生的是女孩,平安落地,我阿娘仍未多想。」
「但隨著時間過去,六兄遲遲不會行走說話,且神情痴傻,阿娘便起了疑心。故阿娘懷我時,事事小心,不敢吃用小王氏送過來的東西。」
顧長安微微抬頭,吐了口濁氣,他端起半涼的茶盅,仰頭喝盡。
他有些用力地放下茶盅,眸光冰涼,陰鬱且憤怒。
「阿娘生產時,仍是那位穩婆,在我落地後,穩婆卻端來一碗不知名的藥湯,直說此湯藥能固本培元,乃養身子的良藥。」
「但我阿娘以前是樓里的姑娘,曾為樓中姊妹送過不少避子湯、絕子湯甚至落胎湯,這些湯藥中皆有紅花。
是以,我阿娘一聞便知曉這湯藥中有濃郁的紅花,她驚慌失措,用力打翻了湯藥,如此方才保住一命。」
顧嬋漪眸光濕潤,眼淚無聲地落下來,她知道瓷壇里裝的是什麼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卻又不敢碰,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毀了這份好不容易才保存下來的物證。
「當初五伯母生你時,我阿娘瞧見進府的還是那位穩婆,放心不下,便趁亂潛進了松鶴堂。」
顧長安看著落淚的妹妹,聲音不由自主地變輕,「奈何還是遲了一步,穩婆已餵五伯母喝下了湯藥,阿娘無法,只好去了廚房,偷偷將藥渣掉包,藏了起來。」
紅花有活血化瘀之功效,然而,剛剛生產後的婦人,原本便有血崩之危,若在此時喝下大量的紅花,輕則大出血,重則性命難保。
若不是當初父親已然是朝中將領,及時請來御醫,恐怕母親當日便去了。
顧嬋漪胡亂抹乾淨臉上的淚,起身屈膝,對著顧長安行禮。
她語帶哽咽,感激萬分,「多謝十二兄和姨母,不僅將此事告知於我,還將物證保留妥當。」
前世沈嶸回到平鄴,調查她的死因時,東籬軒已然人去樓空,更遑論這兩樣物證。
沈嶸得知國公府諸位兒郎女郎的異樣後,直覺這府中婦人生產之事有異常,恐涉及後宅陰私。
奈何沈嶸手中只有人證並無物證,且穩婆咬死不開口。
沈嶸無法,只得用旁的罪名處置了穩婆,至於王氏與王蘊,沈嶸自然不會讓她們好過,皆繩之以法。
今世顧嬋漪出手幫東籬軒諸人,僅因劉氏苗氏能在王蘊的眼皮子底下生下孩子,並撫養長大,想來她們並非愚笨之人。
她們一直在府中,且常年陪伴王氏與王蘊,手中應當會有王氏、王蘊二人的把柄,即便沒有把柄,也能瞧出她們素日的反常。
她只需拿到這些把柄,或根據這些反常進行抽絲剝繭,便能尋到王氏和王蘊更多的罪證。
層層罪名壓在身上,她日後定能讓王蘊處以梟首之刑。
顧嬋漪咬著牙,定定地看著桌面上的小瓷壇,眸光冰涼狠厲。
梟首之刑恐怕是便宜了王蘊,難消她心頭之恨。
顧長安連忙起身躲開,此次換成他虛虛地抬手。
「六妹既說我們乃一家人,何須言謝,眼下卻又行此大禮。」
顧嬋漪行完禮後方起身,抬頭看向顧長安的眼睛,嚴肅正經。
「此物事關重大,十二兄當受此禮,待阿兄歸來,我與阿兄定登門拜謝。」
二人復落座,顧長安從袖口處拿出一張紙箋,展開後遞給顧嬋漪。
顧嬋漪雙手接過,紙箋上寫的是外城平南門邊上的一家藥鋪。
顧嬋漪一見是藥鋪,便心下明了,定是那穩婆抓藥的藥鋪了。
果然,顧長安開口道:「前些時日,阿娘從聽荷軒回到東籬軒後,便將前塵往事盡數告知於我,我便出府去尋那穩婆了。」
「然而,穩婆不在家中,其鄰里亦說許久不見她,我便打聽到她素日在這間藥鋪抓藥。」
顧長安停頓片刻,面帶羞窘,「我找上門去,藥童和掌柜卻不願將十六年前的帳本拿與我看。」
顧嬋漪莞爾,妥帖地收好紙箋。
顧長安見狀,心中大石落定,諸事交待齊整,他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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