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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4:31:02 作者: 苦司
「這邊兩三條路都重新修過。」裴宴道。
鄭嵐回頭去看他,微微睜大眼睛,似乎是在疑問為什麼他會知道。
裴宴沒有絲毫慌張,說出來的話更不像是編的:「經常過來出差。」
他沒開導航,卻準確地轉進了路口,鄭嵐假裝忘了,非要說:「我們走錯了吧?我記得不是這樣走的,這個彎是不是轉早了?」
「這條路早就換了。」裴宴說。
說完安靜了一會兒,他又道:「是,以前我就是怕你回來了又不願意告訴我,經常自己來這邊出差。」
裴宴看了眼鄭嵐,那人正窩在座椅里,不像很開心的樣子。
「我都告訴你了,還不高興?」
「嗯,」鄭嵐偏過頭,說,「我怎麼會高興呢?」
裴宴不再提這個話題。
車還是停在那條巷子,但巷子也變化很大。舊樓房都拆完了,這裡目前是一片建築工地。
鄭嵐沒下車,說:「不停了,直接開到我家門口吧。」
裴宴愣了下,手握著方向盤,微微緊了緊。
「我不過去了,你進去拿東西而已,我就在這裡等你。」
鄭嵐聽他話推開門,裴宴才覺得鬆了口氣。
一隻腳邁下車,鄭嵐頓了頓,又坐回來,勾著裴宴的脖子,兩人額頭抵上額頭。
「我不知道你怎麼了,」鄭嵐睜著眼,只看到裴宴低下的眼皮,「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我們可以一起解決的。」
沒有溫存幾秒,鄭嵐覺得裴宴大概還需要自己想想,但走得也不算瀟灑。隔著車窗看不進去,也還是回了頭和裴宴招手。
裴宴望著他的背影,偏偏盯著那肩膀。
是怎麼自己扛下來的?
這麼多年,很想他,也很想外婆吧?
嘴上說和要一起解決,又為什麼不告訴他?
萬千鬱悶湧上心頭,裴宴紓.解無法,下了車點了煙,腦子裡還是那幾頁紙。
前面都是鄭嵐的履歷,很正常的醫學生的經歷,最後才是外婆去世那天的調查。
老人被送進病房的時間,正好是裴宴離開的時候,而抱著老人去找醫生的人也是鄭嵐。
從底樓花園跑上去的,裴宴一閉眼便知那時他在同鄭嵐告別。
熱戀的情侶,告別時多少有些過度親密的接觸,可是他們都沒注意到不遠處的老人。
鄭嵐家裡並不認可他的想法,裴宴早知這一點。
煙霧繚繞中他又開始恨上自己,當初怎麼就不願意再往深了了解一些,為什麼沒有相信鄭嵐的感情。
然而一切一切都晚了,兩年的時間橫亘在他們之間,成了一條需要治癒的傷疤。
他只想對他再好一些。
補償可能已經沒用,說的話再好聽都是虛無的承諾。
裴宴望著鄭嵐走的方向,一時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前幾年的冬天。
他也是常常這麼站在這裡,看著有人沒人的街道出神。
鄭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推開門之後發現家裡的陳設都變了個樣子。從前鄭安喜歡的茶桌被移走,小花園裡空空蕩蕩,起居室撤走了地毯。
他彎下腰換了鞋,才走進屋,去了書房。
書桌下多了好幾個柜子,之前宋美清說戶口本就在裡面,讓他自己去找。
從第一層翻到最後一層也沒找到,鄭嵐又找了另一邊的立櫃。
這個柜子堆放了很多文件,一個一個疊起來。
找到最後一層,鄭嵐才發現一隻箱子。
沒有上鎖,花色看起來比較老舊,鄭嵐手指放在鎖扣上,對這個小箱子似乎有一些微弱的記憶。
他還是打開來,看到最上面的一層薄薄黃紙便怔住了。
這是外婆的東西。
他掀開這張紙,下面放了外婆年輕時戴的手錶,一副老花眼鏡,一支鋼筆,還沒織好的圍巾,以及一個日記本。
老舊的物件蒙上黃.色塵埃,鄭嵐先將圍巾從盒子裡拿出來,乾脆席地坐下。
紅色的圍巾散在地上,他手去碰鋼筆,卻瞥見一旁的日記本。
對於外婆寫東西這件事鄭嵐有些印象,最深刻的是外婆最後在醫院裡的時光,她偶爾也會拿出來寫,但從來不讓他們看。
鄭嵐翻開日記本,字是用鋼筆寫的,藍色墨水,如今已有些褪色。
鄭嵐匆匆翻過前面幾頁,一直找到最後的遺書。
眼睛逐漸變得乾澀,翻頁的速度變得很慢,直到最後一個標點落下,鄭嵐錯開身體,用手捂住臉,眼淚順著指縫淌下來,滴在地板上。
手一收合上本子,身後卻傳來開門聲。
宋美清連鞋子都沒換,還踩著高跟,在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音。
入目是鄭嵐弓著的脊背,宋美清問:「你找到了嗎?」
「為什麼不告訴我外婆留下了這些?」鄭嵐聲音顫抖地回過頭,眼睛紅得嚇人。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指甲嵌進門邊,宋美清往後跌了幾步,又匆忙離開了。
鄭嵐從地上站起來,找了戶口本,又把所有外婆留下的東西收好,一併帶著。
他將鑰匙扔在茶几上,金屬磕碰的聲音響了一串。
再抬起頭來,隔著陽台能望見的花園裡,他好像又看見外婆的背影。
老人戴著眼鏡在為他織這個冬天的新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