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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4:16:27 作者: 喪喪又浪浪
    腦海尚未做出最終決定,她的身體已經做出選擇。

    「你有你的國,你的使命,可我只想你活著陪在我身邊。」

    她說出台詞的那一瞬,不管是監視器後的劉導,還是陪她泡在湖水裡的許聽廊,皆是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

    哭戲因為是被單獨拎出來的,整段也就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可就是這一分鐘,鍾爾肝腸寸斷,眼前的許聽廊是堅定的,冰冷的,無可挽留的,親手放摯愛的人送死的悲痛像一把利劍穿透她的心。

    怪不得說沉浸式演戲傷身體,這簡直是把自己的血肉攪碎了去鑄造角色。

    念完最後一句台詞,吊著鍾爾的那一口氣也徹底消失,許聽廊眼疾手快扶住她,將她交給圍攏過來的工作人員。

    這個過程中,他沒錯過她的反應,話都沒力氣說了,還要比著口型罵他:「滾。」

    把戲演得出神入化是一回事,被他自作主張拽下水去再演一遍是另外一回事。

    一碼歸一碼,她分得清清楚楚。

    許聽廊目送她被工作人員帶走,自己披上軍大衣去找劉導。

    方才那段戲,按照劇本要求,張銀翎應該全程痛哭流涕,但鍾爾只有最初的一個落淚,後面的台詞只剩間或的哽咽。

    他不確定劉導會用哪一個版本,私心而言,他自然無條件偏向最後那版。

    「辛苦了辛苦了。」劉導親手拿毛巾給他擦臉,「凍壞了吧。」

    「我還好。」許聽廊凍得嘴唇微微顫抖,「鍾爾比較難熬。」

    「也是真的不趕巧,拍這種戲剛好撞上生理期,之前排戲的時候問過她那邊的,想著給她避開,但她經期不規律,沒法提前排。」劉導嘆氣,隨即揶揄他,「知道人家難熬,可沒見你心疼啊,拽下水的時候一點沒手軟。」

    許聽廊笑一下,沒有解釋。

    他相信劉導是明白他的,他強制鍾爾再拍一條,一來是對戲劇的吹毛求疵作祟,他無法容忍自己參演的劇情明明還有上升空間,卻將就著結束;二來,他不希望鍾爾的犧牲白費,既然她已經在水裡泡了一下午,該吃的苦都吃了,何不爭取效益最大化。

    但鍾爾怕是不會懂,他還有的受。

    欣慰的是,劉導很堅定地表示自己會採用最後的版本。

    「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小鍾雖然沒有痛哭流涕,但是該表現的心痛和不舍一樣不少,那份委屈更是點睛之筆,破碎感非常強烈。」

    按照原計劃,鍾爾在後面還有一場戲要拍,但她的身體確實沒法再硬撐,加上劉導記著她媽媽要過來,所以提前放她下戲。

    「小鍾辛苦了,今天簡直超神。」劉導站到保姆車窗口送別她,「回去讓媽媽好好照顧你。」

    鍾爾此刻的心態簡直爆炸,即便面對的是劉導,也只木然著臉,勉強點點頭。

    劉導回去就跟許聽廊告狀:「你怕是慘了,我看小鍾這次氣得不輕。」差點連他的面子都不賣。

    許聽廊:「……」

    他還有戲要拍,發微信給她全無音訊,只能從小方那邊了解她的情況,據說回房間就把門關上了,小方雖然不放心她,但想著她媽媽在,肯定會照顧好她,也就隨她去了。

    許聽廊下戲已是半夜,路過鍾爾的房門,他駐足,思忖片刻,上前敲門。

    小方恰好從自己房間出來,如臨大敵上來阻止:「許老師你別!這會她媽媽肯定在裡面,會照顧好她的,你別進去自找不愉快,她最討厭談戀愛的時候跟家人扯上關係了,真的會爆炸的。」

    許聽廊不為所動,又敲了兩下門。

    他必須要見到她才能放心。

    小方見自己攔不住他,只好友情提醒:「那你記得跟她媽媽說你是劇組同事,千萬別說是男朋友或者什麼。」

    許聽廊嫌吵,蹙眉睨他一眼。

    裡頭毫無動靜,等了一會,許聽廊問:「你確定她媽媽在裡面?」

    小方:「那肯定啊,不然阿姨能去哪?說不定在洗手間裡沒聽到敲門吧。」

    許聽廊:「我的意思是,你見過?親眼見過?」

    「呃……那倒沒。」小方撓頭,「但是……」

    話音未落,只見許聽廊拿出鍾爾的房卡,刷卡進門。

    「!!!」小方驚掉下巴,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勇士。」

    他選擇逃跑,省得被鍾爾的怒火波及。

    許聽廊擅自見她家長,就算她現在殘血,怕是也能把酒店都給拆了。

    許聽廊什麼打算都做好了,進門以後在屋裡掃視一圈,沒見到第三個人,鍾爾隻身蜷在床上,身邊哪有半點被照顧過的痕跡。

    鍾爾回酒店以後只隨意衝過熱水澡,連頭髮都沒有吹乾就躺進了被窩裡,在痛經的折磨下迷迷糊糊睡過去幾次,又痛醒過來。

    這會仍是痛,不過好歹緩和一些了,就是渾身沒力氣,她看到許聽廊走到她旁邊,一時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反正不管夢還是現實,她都要罵人:「滾開。」

    許聽廊充耳不聞,一碰她就發現她的頭髮還是半濕的,尤其是壓著的那些,枕套和床單洇出深色的水漬,他去找了吹風機來,不顧她微弱的掙扎把她扶起靠著他坐,給她吹頭髮。

    吹得笨手笨腳的,但不難看出已經盡溫柔之所能。

    鍾爾豎起滿身的尖刺,在吹風機的轟鳴中,身子始終沒有軟化,保持僵硬。她做好準備,他肯定會問她媽媽的事,反正她不要示弱,要麼找藉口,要麼斥責他關他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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