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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21:21 作者: 北冥有雁
司游:「這是您的秘密。」
「不算秘密。」鄭再升淡淡,想了想才說:「我小時候喜歡讀書,但條件很差,高中那年家裡實在供不起了,就跟同村的人一起結伴出來打工,我一邊干零工一邊寫東西,第一筆稿費連載在雜誌上,還賺了一千塊。」鄭再升說到這裡笑了下,聽得出很開心,「當時跟我同村出來的……我們在一起了。」
司游安靜聽著。
「他身體素質好,長得也不錯,在一家夜店當保安,很快干到了管理。」鄭再升繼續:「我覺得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告訴我說,他其實喜歡女人。」
司游眉眼一跳。
「他跟夜店老闆的女兒在一起了。」鄭再升說:「現在應該過得非常不錯。」
寥寥幾句,將這件事所帶來的打擊輕輕抹平。
「所以沒有楚凌郡。」鄭再升說:「故事裡的楚凌郡,會等郁寧一輩子。」
「爛人一個。」司游毫不客氣,「鄭導,緬懷這樣一個人,不值當。」
鄭再升卻輕輕搖頭,「司游,我懷念的,只有曾經那個天真勇敢的自己。」
剛出來的鄭再升雖然身上沒幾個錢,可他有理想,有愛情,他愛笑,愛對同樣陷入困境的人施以援手,是個裹著泥漿的樂天派,正如對任何事情都表示能夠解決的郁寧。
後來遭到背叛,也行,人生波折嘛,可那老闆的女兒不知從哪裡聽到了消息,讓人將鄭再升綁去了夜店,被十來號人圍著,鄭再升也害怕,然後他在人群後看到了那人,鄭再升以為得救了,卻不想羞辱他,是老闆女兒確定愛人心意的一個消遣橋段罷了。
鄭再升到現在都記得口水混合著酒水澆在身上是什麼滋味,拳頭跟巴掌狂風驟雨般落下,那人攬著新歡,隔著鬼影一般的人群,看向他的視線也晦暗不明,最後低沉地說了句「離我遠點兒。」
鄭再升當時就想笑,他也真的笑出了聲,然後肚子被人猛踹一腳。
開什麼玩笑?他又不是賤皮子,被羞辱至此,怎麼還會繼續喜歡?可心理陰影卻長達十年,不為別的,鄭再升怕疼,那晚的暴打,讓他對人性產生了巨大的失望,從此作品以悲劇為主,這不是情傷,而是某種貫穿靈魂的信念不斷崩塌重組,曾經有資深影評人解讀過鄭再升,說他似乎對什麼都失望,可角色背後,又能看見曙光。
這也是鄭再升痛苦的根源。
至於曾經對那段感情全身心的投入,鄭再升隻字不提。
鄭再升原本打算《舊街》拍攝完就休息一段時間,他獲得的,也許還是一腔悵然,對於善惡,對於捨得,對於人性持久的懷疑跟相信,可司游所飾演的郁寧,最後看向鏡頭的那個眼神,在寒冷的冬日裡顯得如此溫柔又堅定,一下子擊碎了時間所凍結的熱烈,讓鄭再升避無可避地直視內心真正的想法:他依舊活著,依舊嚮往。
鄭再升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大衣,這個動作自然而微小,卻詭異地呈現出一種他將什麼長久壓在肩上的東西拂去的感覺,整個人驟然間顯得輕鬆明朗。
那是跟司游第一次見他時,截然不同的模樣。
甚至於這一刻,司游覺得面前站著的,是真正的「郁寧」。
郁寧所有的豁達、堅韌,是鄭再升曾經擁有,又費力找回的特質,寂靜的空氣中似乎響起破殼的響動,抬頭,天光刺破黑雲,又是一個艷陽天。
鄭再升眉眼間鬱氣消散,又衝著司遊說:「謝謝。」
兩人轉過身打算回去,發現不遠處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是姜庭序。
「你醒了?」司游一路小跑,跟姜庭序熱烈相擁,鄭再升的轉變跟情緒感染到了他。
「高興?」姜庭序問道,然後親吻他的額頭。
鄭再升:「……」
鄭導以前不會說,但這個雪夜過後,他重新找回了信心,有些話終於克制不住,「姜影帝,您能稍微避一避我嗎?」
姜庭序表示不理解,「您不是第一眼就發現了嗎?」
鄭再升:「……」我發現不代表我喜歡吃狗糧。
吃完早餐,劇組熱鬧起來,等補拍好一些橋段,《舊街》就可以殺青了。
俗話說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晨姐打算開車回去取幾件羽絨服來,別給她的兩個祖宗凍感冒了。
結果剛找出車鑰匙,就被姜庭序攔住了,「不用,一會兒有人送。」
F00?晨姐第一個想到。
想多了,就方錦那個身體素質,下雪天陸佳堂根本不可能讓他出門,別看方錦平時說一不二,陸佳堂都要哄著,可在這種事上,陸佳堂一個字一枚釘子,給門口釘得結結實實,方錦也不想作死。
半個小時後,來的人是趙林修。
趙林修去隔壁出差,順路看看兄弟,加上昨晚姜庭序跟他說拍攝時沒準備羽絨服,這人就說「包在我身上」。
新買的名牌,裹在身上剛剛好,司游一邊喝熱茶一邊感謝趙林修,「趙總大氣,趙總厲害。」
「別磕磣我了。」趙林修四下一掃微微皺眉,他是個絕對的享受主義,這裡的環境對他來說露天漏風的,實在糟糕,就很佩服司游還有姜庭序。
「多久拍完?」趙林修問。
姜庭序說了個日期,趙林修掐指一算,一拍大腿,「甚好!那陣子我沒工作,到時候給你們擺一桌慶祝一下,陸佳堂那個溫泉酒店就要成了,我回頭跟老陸商量商量,兄弟們優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