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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21:21 作者: 北冥有雁
    方錦宿在一戶農家裡,這家主人常年不在,是方錦租的,主要安靜,院中有花架葡萄架,紫藤順著房檐而上覆蓋大半,晴天跟下雨一樣漏下來,躺在下面十分舒服,美中不足就是最近降溫,紫藤也要枯萎了。

    但方錦心情尚好,他學著附近農戶,買了過冬用的爐子跟煤炭。

    他面色蒼白,幹不了重活,不是曬太陽就是發呆,這片民風淳樸,附近農戶只當他是個身體差,沒法在大城市餬口謀生的可憐人,隔壁大娘時不時送兩捆青菜來,倒也好,方錦可以用來煮麵條吃。

    雖然出了院,但胸腹傷口恢復並不好,醫生說跟體質有關,甚至於上次出院時,醫生隱晦地詢問方錦:「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嗎?

    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心事?

    方錦矢口否認,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側身躺倒,團著被子捂在胸口位置,這裡有一片很空,方錦不知道如何填補。

    凌晨三點半的時候,門外緩緩停下一輛車。

    夜風溫柔,吹動紫藤最後的香味。

    第98章 腳印

    方錦明明什麼都沒有夢到,卻仿佛置身於一座巨大的冰窟中,總也走不出去。

    心底「嗡」一聲,靈魂好像都被拉扯了一下,他難受得悶哼,額上全是冷汗,手中團著的被子更深地往心窩裡按,一口氣憋了半晌,隨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窗外響起慌亂的腳步聲,方錦也以為是夢。

    哐啷——

    有什麼東西碎裂了,方錦皺了皺眉,跟著有一股氣息靠近。

    很熟悉,甚至於在方錦還未作出反應的時候,心底某種情緒就被勾了起來,透著些許眷戀。

    就是這一絲眷戀,讓他引以為傲的警惕性跌落谷底。

    陸佳堂身形狼狽,畢竟從小到大克制守禮的陸先生,第一次做翻牆爬窗的事情。

    陸佳堂呼吸都快停了,月色從窗外灑進來,將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照得清楚。

    方錦身上有傷,陸佳堂放他自由,卻不可能真的放開,一直有悄無聲息地關注,他本以為方錦出院代表著痊癒,可這人比上次分別時還瘦,小碼的睡衣在他身上都顯得空蕩,軟軟堆在鎖骨以下,青年頭髮凌亂,襯得臉更小,五官愈加清晰,卻不鋒利,甚至於陸佳堂視線落下的每一處,都透著孱弱。

    短暫的安靜後,方錦又咳嗽起來。

    陸佳堂幾乎是有些哆嗦地給他輕拍著後背,蓋好被子。

    一低頭,發現方錦的眼神半睜著。

    陸佳堂的呼吸都停了。

    方錦也看著陸佳堂,可很明顯,他的視線是混沌的,過了片刻,方錦輕輕伸出手,陸佳堂一把就握住了。

    冰冷出汗,能感覺到方錦不舒服。

    寂靜中,方錦輕聲:「做夢嗎……」

    此話一出,陸佳堂膽子就大了。

    他沉默著上了床,找了個合適位置,然後連人帶被子將方錦抱起來,像是抱了滿懷的冰雪,方錦的恢復不容樂觀,陸佳堂敞開大衣,將他更深地納入懷中,然後沉聲:「是做夢。」

    方錦聞言放心了,做夢啊,做夢無礙的,不會影響到任何人。

    陸佳堂體溫熾熱,方錦稍微緊繃的身體很快舒散開。

    陸佳堂覺得他沒那麼涼了後,一隻手往方錦的睡衣里伸,他目光坦然,唯一露出的情緒就是擔憂,預料之內,摸到了繃帶。

    陸佳堂焦急不已:「還沒拆線嗎?」

    「嗯。」陸佳堂沒想到方錦竟然回應了,嗓音很輕,「醫生說有點兒感染。」

    他在自以為是的夢境中絲毫不設防。

    陸佳堂湊到方錦耳邊,「等睡醒來,再去醫院看看,行嗎?」

    方錦沒吭聲,就在陸佳堂以為他睡著時,青年又說:「不行。」

    陸佳堂:「……」

    陸佳堂將手機亮度調至最低,一刻不停地敲敲打打。

    方錦在別的事情上能力挽狂瀾,但他還是不懂怎麼照顧自己。

    ……

    日出時分,鳥鳴喚醒了方錦。

    他翻了個身,難得,那種壓在身上的沉悶感散去一些,被窩裡還挺暖和。

    身體情況很多時候連接著心情,方錦心情大好,一邊醒瞌睡一邊想著等會兒吃什麼。

    「等睡醒來,再去醫院看看,行嗎?」低沉的男聲忽然炸響耳邊。

    方錦倏然睜眼,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動作太猛牽動傷口,他疼得輕嘶一聲,又撐著床板緩了好一陣。

    等再睜眼,期間除了平和還有一抹被隱匿多時的精明。

    方錦警惕地掃視一圈,沒哪裡不對,他抿唇想了很久,然後抬手按了按眉心,做夢了。

    夢到陸佳堂不是稀罕事,不管夢裡的情緒如何泛濫,只要醒來方錦就能恢復理智。

    因為這個夢,也因為陸佳堂竟然敢說話,方錦剛剛明媚的心情又覆上陰翳,狗男人。

    他下床洗漱,然後打算燒水煮麵條,趁著水還沒開的間隙,方錦又打了清水想著澆澆南面窗口的那盆玉蘭,隔壁奶奶上次來說能活,之前是曬太陽曬多了,所以他給挪了個地方,方錦調整好心情,告訴自己又是美好的一天。

    結果剛站在窗邊,方錦臉上的笑意就寸寸僵住。

    窗台上那麼大的一個腳印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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