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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7:14 作者: 做飯小狗
但出道沒多久後,塗然卻反悔說想要回家,這讓唐桂英很生氣,甚至於以為塗然說的和隊友不和,只是她想要半途而廢的藉口。
造成這一切的,是她對女兒的印象,還停留在丈夫去世前。她並不能知道,塗然在當練習生那兩年,吃過多少苦,也並不能知道,塗然在出道後,受過多少來自隊友的針對和排擠。
事情已經過去,塗然也不想再提那些過往,沒有詳盡地跟她複述當年的委屈,只是語氣很淡地說,「我只對您撒過一次謊,就是您問我是不是真的想當偶像的時候,我說了是。我只是想逃離您,逃離失去爸爸後,變得對我冷漠的媽媽。」
「對不起……」
事到如今,唐桂英除了道歉,別無其他處理方式,任何彌補都太蒼白。
塗然輕輕搖頭,「我沒有責怪您,真的,我一點都不怪您,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太脆弱,聽不得一點指責,是我的錯。」
在這場公交車事故之前,她確實在心裡對媽媽有過責怪,有過厭煩,但出事醒來之後,就不再有這種心思了。
她理解了媽媽,為什麼遲遲走不出爸爸去世的陰影,為什麼不允許她再過生日,為什麼……倖存者是自己。
十一歲生日那天,媽媽和爸爸是一起下班回家的,爸爸因為過分擔心交通事故所以不會開車,媽媽下班後去接的他。
除了早就為小壽星女兒準備好的生日蛋糕,爸爸還想買一束花給媽媽,感謝她十月懷胎的辛苦。
就在他抱著花回來的路上,在馬路這邊的媽媽,坐在車裡,親眼目睹他扔掉了那束花,衝到那輛急速駛來的失控的車前,護住那個沒來得及躲開的小孩。
那天,同樣是在下雨,雨水,泥水,血水,狼藉的車禍現場,撕心裂肺的哭喊。
以前,爸爸的死亡對塗然來說,只是媽媽在電話里的一句話,和趕去醫院時,太平間裡蓋上白布的看不到身體也看不到臉的「模樣」。剛開始是悲傷,時間也沖淡了這悲傷。
現在,塗然切身地體會到了,那時候的無助和絕望,每每閉上眼,都是那煉獄一般的畫面。
親眼目睹的人,怎麼忘得掉?怎麼能把它忘掉?
最絕望的是,她親耳聽到了。
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
瀕死時有多嘈雜,死亡後,就有多寂靜。
第81章 遇難者
待陳徹離開病房之後, 塗然努力平復心情,繼續看書。
即使知道自己退步很大,即使難過, 她也不想自暴自棄。只是心裡也不再有之前那種一定要考上東晏的昂揚鬥志,或者說, 她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裡。落了這麼長時間的複習進度,她需要一個奇蹟,才能追趕上陳徹。
塗然收回心虛,把精神集中在複習習題上,病房外, 有小孩拿著發出警笛聲的玩具槍吵鬧著路過。
過於熟悉的聲音, 強勢鑽入她的耳朵, 鼓膜傳來刺痛。手裡的直液筆停在紙面,筆尖顫抖著,暈出一塊墨點。
某種強烈的情緒像煮沸的開水, 在胸腔里翻滾,最迅速也最直觀感覺到這不適的, 是痙攣般抽疼的胃。
塗然握著拳頭捶打著胃部, 卻沒能讓那裡的瘀滯之氣紓解半分。
恰好唐桂英從外面進來,開門便瞧見她慘白著臉, 強烈不適的模樣。唐桂英連忙走過來,扶著她坐到床邊,床底下的垃圾桶挪到她面前,順著撫摸她的背給她順氣。
強烈的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噁心像震後餘波一般衝擊著塗然, 但她只是乾嘔,什麼都沒能從胃裡吐出來。
這樣情況已經頻繁發生好幾次, 每次都是在她獨處時發作。
唐桂英也為此問過醫生,也做了一系列檢查,並非生理上的問題。
是情緒上的。
「倖存者綜合徵?」
從醫生那裡聽到這個名詞時,唐桂英整個人都懵了。
「這是精神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種,很多人在經歷嚴重性災難事故後,會表現出這種心理障礙,像抑鬱、夢魘、夜驚、情感脆弱等這類表現。胃是情緒器官,如果她情緒緊張,壓力太大,應激狀態也會導致胃腸道不適。」
夢魘、夜驚,唐桂英並不陌生這些症狀,因為她曾經就經歷過。
「但是我家然然白天看著狀態還挺好的,還經常跟她朋友們聊天說笑,晚上也沒有做噩夢……」
唐桂英說著說著,聲音漸小。
或許,塗然不是從來沒做噩夢,而是從來不說自己做了噩夢。好幾次起夜,她發現塗然沒睡覺,問怎麼還不睡,塗然都是說想上洗手間。
塗然晚上要上洗手間的次數比出事前頻繁很多,她還以為是不是塗然的腎臟受了內傷出了什麼問題,檢查沒事了才放下了心。
現在回想,那或許只是她的藉口。
她天天陪著,竟然都沒有發現……
塗然終於乾嘔完,太過於激烈地乾嘔,眼睛都生理性地犯了紅。
唐桂英給她倒了半杯水,試探性地問:「然然,你最近是不是備考壓力太大,緊張了?」
她沒特意去提關於PTSD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