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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2:26:18 作者: 大葉湄/沫淺淺
艾冬彎著腰抬擔架的手僵住了,他埋著頭望著平躺著與他視線對接的言汐,半晌才道:「這裡的警察,我信不過,往西走一百五十里,我的老首長在那裡的療養院裡,我要去找他,現在,誰來我都不信。」
言汐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憤瞞怨懟,她一瞬間抓住了連日與他爭辯試探打聽卻總被他轉移了話題或避而不肯談的樣子迴避過去的入境內情。
言汐抓著他的胳膊拉著他貼耳很肯定的尋問,「老首長?你是……」她用唇語在他眼前說出了那兩個字「臥底」,艾冬垂下眼帘自嘲的一笑,半嘲半諷的哼道:「已經不是了,他們說我叛變了。」
有風從兩人間穿過,言汐握著艾冬的胳膊,有瞬間心痛,她死死掐著艾冬的手,眼酸鼻塞的帶著哽咽道:「你往那邊去,那裡肯定早就布置好了天羅地網等著逮你,艾冬,你聽我說,你趁這個機會趕緊出境,等我好了,我替你去找那個老首長,你別親自去,你這樣一路拒捕的來,狂悖又猖獗的挾持人質,攪的民眾恐慌不安,就算你的本意並非要和警察對著幹,但有些事一但即成事實,造成的後果仍然會讓你來買單,艾冬,不要去和體制內的法律法規對賭,那沒面可言。」
艾冬伸手將言汐濕潤的眼睫捂住,他灼熱的鼻息噴撒在言汐的臉上,有力的心跳自上方穩穩傳來,他輕輕的開口道:「姐,別流眼淚,我從走上這條道時就知道會不得善終,我從不後悔走上這條路,我只是在替我的戰友不甘心,我只是想替埋骨在異鄉的他們討一個說法,我們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我們憑藉著自身的努力想要過一過陽光下無需躲藏不用改名換姓的普通人生活有什麼錯處?我們完成了使命,替他們掙得了功勳憑什麼不能退居二線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我承認我們初始的身份是光榮的偉大的,但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在面對危險和生死的決擇時,使用非正當手段保命苟活不應該麼?我們憑什麼非要光榮的把自己貼在碑上供後來人嘆息瞻仰?我們只是想活,只是想活著落葉歸根,憑什麼不能?姐,你看看老許,他的年紀和功勳足以支撐他晚年無恙,可是現在,他卻還和我一樣呆在這裡,呆在這處被人遺忘的角落裡等待著組織遙遙無期的調查和永無止境的報告,我不知道他們的手續有多繁瑣,但是我們每一個浴血歸來的人等不了,我們就像豬八戒一樣,里外不把我們當自己人,話是說的當面一套背里一套,滿嘴功勳卓著,一臉表情誠懇,可到辦實事的時候我們總找不到一個能替我們拍板定論的人,都怕擔責任,都怕我們一擔出了什麼問題會牽連到他們,所以就敢把我們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一張證明上蓋七八十個章跑幾個省會都是常事,我為什麼年限到了沒回來?因為無止境的調查和審問會把我逼瘋,我無法面對那樣的懷疑和審訊犯人一樣的口吻,姐,我是寧可死也不想把自己的退路交到別人手上,他們也一樣。」
長長的一段話不知勾起了艾冬怎樣不美好的回憶,他腥紅著眼過激的咬牙切齒,要不是顧忌著言汐不能動,他有種想要把手邊的一切都撕碎的衝動。
那埋在心底的意難平折磨的他不能安枕,不得止息,但這裡不是他的種植園,他無處發泄,憋的越發心情陰鬱,喜怒不定。
老許襤褸著身形一臉苦相的陪站在一旁,言汐扭頭震驚的看向他,他卻似是受驚嚇般縮著肩膀挽著裝滿□□的藍子討好的沖她笑,卑微又怯懦,這樣的外形和肢體語言所散發出來的氣質,讓言汐根本不敢把他往英勇無畏的臥底英雄上想像。
老許的身上根本沒有哪條能符合國民英雄的幻想。
可事實上,他就是。
言汐囁嚅著嘴唇強行爭辯,「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或疏漏才造成了手續繁瑣難辦,你聽我說,你要是嫌麻煩,我可以替你跑手續蓋證明章,艾冬,國民對於英雄的仰望和體制對於有功之臣的獎罰都是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的,你不要被個例激失了心智,弄得自己失去了主動爭取組織領導的信任,你應該相信當年引你入行的推薦人和引領者,他總不會害你。」
艾冬搖了搖頭,「不是個例,每一個完成任務的回歸者都會經過那種無止境的審查、批判和心理疏導,有人堅強的挺過來了,但也失去了對生活的渴望,他們無法融入正常的社交生活而選擇遠離人群去流浪,有的人在審查初時就失去了活著的希望而選擇自殺,你說國民仰望英雄,可那些被仰望的英雄有幾個是活的?貼在牆上的英雄是國民的英雄,不是我們的,起碼不是我們想要的人生結局。」
言汐從沒有站在英雄的位置上看待過英雄論,她沒做過英雄,所以從不知道英雄的真實想法,在她的想像里,英雄是國人仰望,己身也應該感到自豪的,可今天有人告訴她,英雄並不想當英雄,英雄也是普通人,只是想當個普通人過個普通人的日子而已。
可英雄註定不是普通人。
艾冬手上不知何時摸出個手機,他熟練的打開手機聯網,在最新一條熱點新聞下點擊回覆:告訴警察,我要見蘇老,叫他們把療養院的包圍圈撤了,否則……
他咔擦一聲,把言汐受傷躺擔架上的照片傳了上去,意思不言而喻。
而這條熱點新聞赫然是肖雲欽籌集好了錢財在向他喊話要交易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