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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4:23 作者: 大芹菜/陳惜
「粵粵,你給岑岑找一雙乾淨的拖鞋。」鄭暇君笑著對鄒楠粵說,「豪豪的腳大,岑岑能穿。」
豪豪是鄒楠粵的表弟,她舅舅的兒子,全名阮晟豪,他比鄒楠粵小兩歲,前年結了婚,去年冬天有了一個女兒。
鄭暇君獨居的情況也很具體,其實前些年,她與兒子兒媳還有孫子一起生活,不過豪豪大學畢業後,她拿了點拆遷老本出來----
現在住的房子就是當年享受到了國家建設的紅利,以前農村老家土地全都被徵用,得到不少補助。
再加上鄒楠粵的舅舅舅媽這麼多年也有積蓄,就在新城區給豪豪購了一套房。豪豪和他老婆都要上班,兩個年輕人白天沒時間帶娃,主動請爸媽搬過去幫他們。
如果只是這樣,鄭暇君摔了腿,倒也能抽出一個人回來照顧她,但豪豪的丈母娘已經到了腦癌晚期,生活不能自理,孫媳婦是離異家庭的孩子,她由她媽媽一手撫養長大,這個關鍵時期,還需要兩位長輩搭把手。
同時,在女婿的葬禮上,發生了一些混亂狀況。女兒倒能和她講些知心話,能證實她婆婆罵的那些難聽話里,有兩分是真實的。文棟發生意外之前,她的確提了離婚的事。
鄭暇君記得,那會兒粵粵還不到一歲,阿雲過年回娘家,也向她提出要和丈夫離婚,沒想到現在粵粵都二十六了,她又舊事重提。對於丈夫的去世,阿雲倒看不出幾分傷心,只是她在婆家的境地不樂觀,大家都因為她之前鬧了離婚,對她頗有意見。而外孫女的悲痛是肉眼可見的,平時那麼乖巧懂禮的孩子,在靈堂與她的奶奶以及大伯小叔吵起來,鄭暇君實在擔心她的精神狀態,怕她想不開做傻事,乾脆趁此機會,將女兒與外孫女都召喚過來,她們都需要換一個地方。
阮賢雲這會兒在廚房裡盛板栗雞湯,梁和岑進去洗了手,主動接過:「阮阿姨,交給我來吧。」
梁和岑這樣陽光明朗的年輕男孩子,不論誰家的長輩都會喜歡,阮賢雲也不例外,她叮囑他:「你小心,別燙了手。」
阮賢雲今年四十八,當鄒楠粵和她出現在同一個空間時,即便是陌生人也能憑長相判斷出她們是母女關係。她比女兒矮一些,大約一米六出頭,身材很瘦,穿著版型利落的深色外套,也不像其他中年婦女那樣耳朵脖子和手上都戴金飾,她通身上下,沒有任何一種飾品,比起她的媽媽和她的女兒,阮賢雲皮膚要黃一些,臉上生著淡淡的斑,是被曬出來的。
鄒楠粵也進廚房洗手,她沒有作聲,沉默地任由冰冷水流淌過指間。
阮賢雲看了她一眼,將水頭擰到熱水的方向,問:「你租的房子還沒有到期,押金退給你了嗎?」
鄒楠粵「嗯」了一聲,不待水變暖,她就關了水龍頭,濕著手取了四個飯碗出來盛飯。
阮賢雲依然看著她:「再過三天就是清明節了,我本來以為你會回去給你爸燒了紙再來。」
「你不回去?」鄒楠粵反問,又說,「我倆一起。」
「你奶奶……」
阮賢雲剛說了三個字,梁和岑再次到廚房,於是她閉了嘴,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餐桌上的氣氛還行,話題圍繞著梁和岑,他回答外婆的問題十分坦然,在證券公司任職,目前處於單身狀態。老太太故意打趣他,說大家還以為他要帶個外國媳婦回來,梁和岑也配合地說,他以前的確交往了一個美國女友,不過人家不願意跟著他來中國,雖然不知他這話有幾分真實性,不過由此順利打開話題,聊了一些他在國外的事情。
鄒楠粵倒不怎麼開口,吃完飯,她收碗進廚房,按了電燈開關後,廚房裡的燈只亮了一下就熄滅,她反覆按了兩次開關,確認壞了後,抬頭看了看集成吊頂,問:「外婆,廚房的燈怎麼換?」
「我來吧。」梁和岑走過來,「我有經驗。」
他個子高,踩在凳子上,要躬著背才不會撞上天花板,他取下 LED 面板燈:「我出去比著買新的回來。」
鄒楠粵自己才是這家的外孫女,剛才看他操作,她知道怎麼做了,他怎麼卸的,她就怎麼裝,她有些不好意思:「還是我出去買吧,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剛才吃那麼多飯,應該做點什麼。」梁和岑沒有與她糾結這個問題,他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很快回來。」
他拿著壞掉的燈換鞋出門,見他離開,鄭暇君頗奇怪,她問鄒楠粵:「你們小時候玩得那麼好,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怎麼現在變得客客氣氣的。」
阮賢雲一邊收拾餐桌上的骨頭一邊說:「長大了,哪能和小時候一樣隨便。」
鄒楠粵則回答外婆:「我回江城讀高中後就慢慢和他生疏了,這麼多年,早就不熟了。」
外婆笑說:「現在你又回來了,慢慢就熟起來。」
鄒楠粵順著她的話點了下頭:「應該吧。」
她回房間收拾行李,還是她小時候住的那間屋,那會兒她和外婆一起睡,家裡兩個孩子,由於性別不同,但房間只有三間,於是舅舅舅媽住一間,外公和豪豪住一間,她和外婆住一間。鄒楠粵很喜歡房間的格局,她拉開捲簾式的竹窗簾,外面有兩棵高高的榕樹,年頭愈久,愈發枝繁茂密,天氣好的時候,坐在窗前呆呆地望著外面被太陽照得閃閃發光的綠葉,也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