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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2:11:09 作者: 叫叫
前提是江野留下來,決不能逃。
這些年,林啟航親眼見證他究竟背負了多少,拼著命活出個人樣,也不過是為了見蘇音而已。
他有什麼錯呢。
「不過你放心,以後他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林啟航把行李箱交到她手上:「一路平安。」
「他在哪?」
「江野在哪?」蘇音又重複了一遍:「帶我去見他,」
林啟航垮著臉,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冷血,」他一把搶過行李,生怕蘇音後悔似的,一路小跑著把東西塞進後備箱。
車子一路開到了醫院。
對比林啟航沮喪的臉,蘇音甚至不敢推開那扇門。
「他生病了?」
「以前經常胃疼,他自己不當回事,前陣子剛做完手術,醫生說——」林啟航靠著醫院的白牆,臉上的笑偽裝不下去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癌前病變。」
聽到那個字眼,蘇音懵了一瞬,身體卻比腦袋反應更快,唇瓣血色盡失,清亮的眼眸也如同蒙塵的明珠,空洞地望向掩著的病房。
林啟航被她的模樣嚇到,生怕她比江野還要先倒下。
「我問過醫生了,治癒性手術,只要以後多注意點,不會影響身體健康,復發概率很低,」李啟航把包里的陪護證塞她手裡,低聲說:「今天是我自作主張去找你的,從知道自己生病開始,他就決定放手,哪怕手術成功,他也沒想過去找你。」
李啟航平時嘻嘻哈哈慣了,此刻也忍不住背過身去,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他怕復發,到時候反而耽誤了你。」
蘇音沒再猶豫,推門走向那個常駐夢中的少年。
他半躺在床上,臉上既沒有年少的乖張不訓,也沒有西裝革履時的意氣風發,整個人瘦得厲害,半眯著眼看外面廣闊的藍天。
聽到開門聲後才扭頭看她,表情微微變化,像一扇堅硬的面具,緩緩龜裂,從每一段縫隙里露出從未有過的脆弱。
蘇音吸了吸鼻子,紅著眼沒有上前。
很多年前他渾身是血,把她揉進滿是血腥味的懷抱里,笑著在她耳邊說別怕。
現在的他,隔了兩米的距離看她,不言不語地抿緊唇,五官僵硬,深邃的眼底藏著濃濃的卑微與熱烈,綻放在最難以發現的角落。
衛強說江野不敢見她,蘇音現在信了。
可是她還是很生氣啊,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拋下她,四年時間,錯過了很多很多。
大呼小叫不是她的作風,想了很久,蘇音才開口問:「這幾年,過得很不好嗎?」
「沒有,」他笑得風輕雲淡:「做生意賺了點錢,一路都挺順的。」
騙人!
蘇音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
他似乎從來都是這麼嘴硬,凶神惡煞地擺著張臭臉,一面又把昂貴的草莓往她懷裡塞。
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再纏著她,雨天紅著眼蹲在樹下的人也是他。
這個一如既往矛盾的男人,蘇音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校長說,那棟新樓是你要送給未婚妻的,現在還算數嗎?」
病床上的江野呼吸起伏沉重,幽寂的桃花眼裡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芒,像漂泊的孤帆碰到一處島嶼,想上岸休憩,又怕只是極度渴望下衍生的海市蜃樓。
一觸即破,倒還不如遠遠看著。
但大概人還是不能與心底最深處的欲望相抗衡,只是猶豫了幾秒,江野伸出沒有扎針的那隻手臂,沒有抬得太高,唇瓣幾次張開,又什麼都沒說,掩住眼底壓抑的情緒,緩緩把手收回去。
蘇音忽得撲進他懷裡,拽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間,這樣主動的投懷送抱蘇音是頭一回做,薄薄的臉皮透紅,只敢埋進江野胸口,再多說一句話,恐怕整個人都能燒起來。
江野慢慢收緊手臂,滾燙的話在喉嚨里滾了滾,他想艱澀壓抑地坦誠最不願讓她知道的那一面,又說不出口。
「真的想好了?」
他小心掩蓋好最不堪的欲望,垂下眉梢等著蘇音回答。
蘇音往江野的懷裡縮了縮,闊別已久的懷抱讓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我在Q大畫畫的時候碰到一位奶奶,很久以前我去找小姨,那個奶奶給了我麵包和牛奶,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她還和我說了一些話,你猜是什麼?」
「嗯?說什麼,」江野半合著眼,沒聽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為她做過的事很多,那些細枝末節他早已忘記,只貪戀此時此刻懷裡的溫度。
「其實我說謊了,」蘇音聲音悶悶地開口:「我沒有那麼膽大,那天找不到小姨我很害怕,天下著雨,我又冷又餓。」
江野眉梢微抬,想起雨幕里小姑娘瑟瑟發抖的身影,他心疼地想去抱抱她,又怕再度令她厭惡,於是隨手在街邊找了個路人,把東西交過去。
蘇音從懷裡鑽出來,髮絲凌亂,眼圈紅紅像是被狠狠欺負了一番,吸了吸氣伸手捧住江野的臉,循著唇吻上去。
她想通過這個動作告訴他,她有多感謝那個少年的出現,在她青春里最擔驚受怕的日子裡,替她掃平一切坎坷。
蘇音聲音很小:「奶奶說,那個男孩子臉色比秋雨涼,目光所至,眼底桃花盛開。」
暴躁如鋼鐵般的少年有著最軟糯的心,讓蘇音明白,他給予的年少初次心動,能有這麼生動,讓她至今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