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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2:41 作者: 連年有貓
「凌老。」
男人站得筆直,穿制服。肩上與胸前徽章耀眼,眉間紅痣更添神秀,見過的人一眼難忘。
但他眼裡沒有光彩,像被拔了魂的塑像。
「這事已了,我不再追究。那女孩自己放了手,是個好孩子。」
凌然眉頭微動,手攥緊了,一言不發。
「一個月時間,整理情緒。北邊的事,今後都你來接手。」
老人和他說話,比對別人說話更有發號施令的感覺。他們在同一套語言系統中,只有命令,沒有對錯。
他站了一會,等杯里茶水涼了,才應了一聲,好。隨即轉身,側臉被夕陽擋掉一半。
在他走出院門之前,老人再次開口,叫住他。
「凌然。你是什麼樣的位置,就得和什麼樣的人結婚。那女孩,你想要,可以。我安排人,把她送到國外,你們也可以有孩子。生下來,交給凌家。」
頓了頓,又加一句。
「老安的孫女,今年二十三,也剛回國。改天,你們見一見。」
男人站住,按了按制服帽檐,陰影遮住眼神。嘴角上揚,竟是一個笑的表情。
「凌老。剛回國那幾年,您讓我看二十四史。還說,讓我學霍去病,匈奴不滅,無以家為。我現在想明白了,您說得對。」
他眼睛瞟著那幾隻振翅欲飛的丹頂鶴,腳上都拴著細銀鏈,磕碰出斑駁血痕,那都是企圖獲得自由的痕跡。
「等我安頓好北邊,再談婚事吧。」
02
西什庫教堂內院,小禮拜堂。
夕陽照著一叢玫瑰,穿襯衣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正站在花壇前,拿著Hans Przyrembel & Marianne Brandt絕版古董水壺,澆花。
黑大衣男人橫眉豎目站靠花壇邊,拿出支煙剛要抽,被瞪了一眼,又收起來。
「在教堂抽菸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凌然把掉下的額發撩上去,眉角青筋凸起。混混原形畢露,攔不住的殺意。沒好氣,瞪他:「我老婆和我離婚了,你還有心情在這澆花?」
「你倆的戲,我這輩子都看不完,不管,管不了。」林燃淡定,澆了這一排再澆下一排,把暴怒狼狗懟到一邊去。
「讓讓。」
凌然換了一邊站著,依舊橫眉豎目。
「我不在的時候,許煦和她說什麼了?他們最近……怎麼樣?」
林燃笑出聲,把水壺放下,抄兜,看他。鏡片反光,瞧不見眼神。
「凌總,我避風頭,連這兒都出不去。你說呢?」
凌然呆了一下,自己也笑,但是苦笑。笑完了又單手摁著太陽穴,眉頭死緊。
林燃瞧了他幾秒,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扔給他。
「活該。我都知道姜小姐是什麼脾氣,你一個干送命買賣的,喜歡就算了,非要又是結婚,又是度蜜月。見面第一天結婚戒指就訂好,還要我裝不知道,你丫是不是有病。」
凌然點了煙,捂著額忍了一會,手不抖了,才笑了笑。
「對,我有病。多虧你提醒,差點忘了。」
林燃自知失言,背過身去不再說話。夕陽里玫瑰花瓣顏色濃淡有致,露珠凝結在葉片上,顫動。下意識地,他伸手摸了摸,又被燙到似地,迅速收回去。
凌然看見他神色變化,眉頭微動,吐了一口煙圈。
「話說,前段時間那事,你還沒和我細說。誰把你從雍和宮倉庫撈出來的?」
林燃摘了眼鏡,用鏡布仔細地擦,又戴上。
「宋燕。」
凌然又吐一個煙圈。「原來,那三天誰都找不到你的時候,你是在她那兒。」
說完,兩人都沉默。接著凌然把菸頭掐了,混凝土花壇上留下一個圓點。
「能從凌老那兒撈人,她到底是誰。」
林燃鬆了松肩膀,襯衣紐扣開了兩顆,依稀能瞧見胸口刺青,金剛怒目。他低頭淺笑,是在回味什麼。
「不是誰。不過是反偵察能力不錯,路子野,沒怕的人。」
「難得你誇人。」凌然揶揄他,對方迅速收了笑容,拍拍他肩。
「時間快到了,趕緊滾。」
凌然瞧了瞧天色,夕陽恰在那一秒沉入地下,鴿哨響徹雲霄。
「你沒手機,有什麼要交待的?」黑大衣男人把一摞現金放在花壇上,轉身要走。
「別意氣用事,和許煦起衝突;別死。沒了。」林燃做了個慢走不送的手勢。
「還有呢?要告訴宋燕什麼?」
「不用。我和她……還在聯繫。」
凌然腳步一頓,驚訝看他。林燃點了點上衣口袋的鋼筆,泰然自若。
「寫信。」
男人難得被噎住,額角青筋平復,無奈搖頭,笑得像個兵痞。
「艹。真tm古典。」
03
姜宛離了婚還要打車回去排練,排練結束,提著行李箱站在街角,給宋燕打了個電話。
她懷疑電話鈴聲還沒響就被接起了,這妞反應快得就像未卜先知。
「宛宛!嚶嚶嚶你一定好傷心吧,快來我家讓我抱抱。」
她被那段高分貝嗓門震得皺眉,把手機拿遠了點,才回了個好。回復完又覺得生氣,怎麼連說話方式都像那個狗東西。
哼。
她提著大包小包去了宋燕家,開門就被熊抱住。接著單拎兩個箱子把她送進客廳,煮了蜂蜜檸檬茶。哄孩子似的,往她懷裡塞了個毛絨小熊,摸摸她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