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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2:41 作者: 連年有貓
    「姑娘,你學過跳舞?」

    女人開口,純京腔,字正腔圓,眉目間的漂亮還在,年輕時不知多美。她沒出家,但穿著廟裡的灰布常服。腳腕上扣著的黑色物件就更顯眼——是電子腳銬。察覺姜宛的目光,女人倒了茶,遞給她。

    「能見著我,說明上邊有人保你。」

    姜宛搖頭。女人又上下打量她。

    「你說你是許煦的朋友,許煦根本沒朋友。誰叫你來的?」

    「我是他前女友。」

    空氣凝固了幾秒,女人哈哈大笑。

    「奇了,高中談的?腌臢地方待了十幾年,沒變態,還懂得談戀愛。」

    女人神態氣質高傲,根本不信她說的話。姜宛等她止住笑,茶也沒喝,起身告辭。

    「我們已經分手了,來看您,是我自己的意思。」

    又一塊石頭落地,她腳步輕盈多了。剛要走下涼亭,又被叫住。女人聲音很輕,但她聽見了。

    「還沒死呢,我兒子?」

    姜宛回頭,轉過身,朝她點頭,眼裡帶笑。「據我所知,他活得還不錯。」

    湖面死水微瀾。姜宛轉身走下台階,把大衣領口收緊,覺得這院子冷得要命。

    「姑娘,勸你一句,離他遠點,那孩子沒心。害他爸跳樓不算,還算計我。打心眼兒里我後悔生過他。」

    女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唱戲似的,拖長腔,也不管她聽不聽得見。

    「他說的那些好話兒,可千萬不能信。這人跟他爸一樣,從小隻顧自己。」

    姜宛沒回應,徑直走了,湖面照著她影子。原本想說的那句話,她沒同亭子裡的女人講。

    我聽許煦提起過你,每一次,都是好話。

    02

    姜宛出了寺,站在山門前,遠遠地瞧見了凌然那輛黑色大G。

    他今天沒帶林秘書,自己站在車門外抽菸等人。眉心蹙起,煙夾在手裡,軍靴,黑大衣。瞧著像是下一秒要去殺人放火。

    她快步走下去,跑到他眼前,被人一把抱住,壓進胸膛里。

    貼得緊,能聽見劇烈心跳。姜宛把臉從大衣里掙扎出來,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說明天回,怎麼自己來了,林助理呢?」

    他大衣帶著冷風和鐵鏽味,把煙掐了,單手抬起姜宛下頜,端詳她表情。

    「凌家的事,你別再插手。人多眼雜,被盯上不好。」

    她點頭,從兜里掏出一個東西,鬼鬼祟祟給他戴在手腕上。凍得手僵,哆嗦著調整好絲繩的尺寸,挺滿意,眼睛笑得彎起來。

    「本想著等回來再給你。碧雲寺祈福手繩很靈的,你要是嫌它丑,不戴也行。」她摸摸鼻子,又補一句:

    「聽說,能保命消災。」

    「賄賂我?」他低頭看手腕上的東西,黑金兩色絲繩,串著一顆黑曜石。

    「嗯,賄賂你。」她拍拍他的手,聲音很輕。「是我欠他的,就這一趟,以後不來了。」

    凌然沒理她,把人帶上車,系好安全帶。手碰著腰,姜宛下意識一躲。他笑出聲,收手,坐回去。

    「今天不弄你。我有事,十點的飛機。陪你吃個早飯就走。」

    車開得熟門熟路,鑽到山下小胡同。舊式民居,平房商鋪晚上用門板遮起來,早上門板一下,擺長條桌賣豆腐腦,油條,滷煮爆肚。

    姜宛把臉貼在車窗上,興奮得好似秋遊小學生。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

    「我知道的可別太多。」

    兩人下車,凌然大馬金刀地坐下,報菜名似地將店裡東西都點了一遍。姜宛坐在滿桌熱騰騰早點前拍照,驕傲得像個公主。

    「我爸當時帶我逛西山,我倆就在這吃早點。八年沒來了怎麼一點沒變啊,真厲害……」

    興高采烈到一半,她忽地住聲,眼圈變紅。凌然摸摸她腦袋,說了句吃吧。

    她低頭假裝專注吃飯,凌然沒動筷子,只看著她。姜宛把每樣東西都嘗了一遍,還給宋燕發照片。忙活完了,見他發愣,挖了一勺子到他面前:「嘗嘗?」

    他伸手握住她勺柄,認真品嘗。「確實,味道不錯。」

    她努力笑得天真燦爛:「是吧!」

    他低頭,拿起筷子,在碗裡攪了攪。豆花,蔥和醬油拌在一起,香氣撲鼻。黑曜石手串在陽光下,折射七彩光暈。

    「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和我商量。開心不開心的,都講給我聽。我是你丈夫,協議在那,要懂得利用。」

    他伸手,碰到她指尖,在風裡凍久了,突然觸到暖意,她小心翼翼回握了一下,又收回去。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這人很軸,別人說的玩笑話,我都當真。」她吸了吸鼻子,鼻尖凍得發紅。

    「萬一賴上你,就不好了。」她笑:「甩都甩不掉,會很麻煩。」

    說得鼻尖帶著眼角都紅,她舉起食指嚴肅舉例:「比如我前男友,就甩不掉我,後來分手,分得很難看。」

    他把她縮回去的手拉住,十指交叉握緊。戒圈閃亮,後面都刻著希伯來文,兩行小字,合成一句。

    我依仗所愛,終將走出曠野。

    「我不一樣。」

    「嗯?」她沒聽清似的,眼睛清亮,看他。

    「我說,我和他不一樣。」凌然低頭,喝完了豆花,放在桌上。「我在紐約立過遺囑。死之後財產都留給你,全是乾淨的錢。不多,但夠在南太平洋買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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