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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2:41 作者: 連年有貓
    「你會被害死,會生不如死,不如一起死……」

    姜宛出不上氣,卻一點沒掙扎。她眼睛裡是灰的。許煦怒吼著撲過去,試圖掰開那個死結。三人扭打在一團,直到砰的一聲,綁匪頹然倒地。

    凌然站在車門前,現場只剩下滿車血跡,和四個人。他收起□□,抬手,醫務人員立即入場,確認姜宛和犯人的傷勢。誰都沒說話,凌然轉身即走,卻被半跪在地凝視姜宛的許煦抓住了大衣下擺。

    「救她。」

    他聲音像是溺水的人。凌然站成一座黑色山峰。

    「你不說我也會救。」

    「她放手了。剛才綁匪想掐死她。姜宛,她沒有求生欲。」

    凌然左手放進衣兜,眉頭擰成一個結。

    「你說什麼?」

    「我說,我碰不了她,但你能。」許煦臉上血跡模糊,不知道是誰的。笑容在臉上綻開,渾如阿修羅。

    「我他媽真羨慕你,凌然。」

    凌然緊攥的手慢慢放開,他垂首觀察昏迷的姜宛,極輕地撥開她黏連在臉上的頭髮。醫務人員檢查完畢,與他確認。窗外車燈閃爍,喧譁吵鬧,人山人海。警戒線已經拉起,他抱起姜宛走了出去,救護車等在車前。

    凌然與許煦擦肩而過,只輕撂下一句話:

    「我也是。」

    07

    姜宛受傷不重,只額角動了個小手術,麻醉藥還沒過,就在病房裡哼哼唧唧地哭。

    門外閉眼站著休息的男人立即推門進去,小心扶她起來。姜宛額頭繃帶還沒拆,就伸出手臂,小孩子一樣要他抱。

    凌然接住她,想了想,還是伸手,輕扶著她後腰,保持她重心穩定。

    姜宛明顯還沒清醒,食指戳他額頭上的痣,眼睛清亮得像小鹿。凌然沒見過她這樣,愣怔了一下。

    「小時候,我爸教我讀佛經。說看破生死愛恨,越早學會,越好。」

    她聲音很低,尾調拖長,軟軟的,像在撒嬌。但手上還打著吊瓶。凌然嘆口氣,把她放下去,她反其道而行之,又往上拱了拱。

    凌然:……

    「我現在知道了,我不求了,也不愛了。但告訴你個秘密,我還喜歡你。」

    煙花盛放的夏日,肆意奔跑的淺灘,她唯一擁有過的那個夏天。

    姜宛認真親吻眼前人,動作稚拙但用力,把他嘴唇咬破皮。記憶中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越珍惜,丟得越快。像小孩子得了最好的糖,想留在最後吃,沒想到再打開時,已經融化得面目全非。

    凌然眉頭緊皺,想掙脫開,但她力氣大得離奇。或許是麻醉藥的緣故,或許是那個他不願去想的原因,她比平時熱情太多。

    Rosa,Rosa。凌然的手幾乎失控,差一點,他就要扣著她後腦,繼續這個吻,把她腦子裡的許煦都變成沸騰岩漿,變成他。

    無數野蠻想法灼燒心智,他站在地獄邊緣。

    但終是停了手。

    「姜宛!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她臉色虛白而唇色鮮艷,茫然望著他,鹿一般的眼睛裡了無生機。凌然親耳聽見自己底線崩塌的聲音。

    假如還有下一次,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跨過那條線,心甘情願,做她心裡別人的替代品。

    敲門聲響,護士進來。凌然喘著氣回頭,俊朗雙眸染了□□色澤,看得小護士心慌意亂,低頭。

    「文件簽字確認。您是家屬?」

    他斂眉,拿過筆,筆記銀鉤鐵畫。

    「嗯,未婚夫。」

    作者有話要說:

    「在我的內部有一個不會負傷、不會被掩埋、能爆破岩石的東西它名叫我的意志。它默默地跨越過悠久的歲月,永遠不變。」 (尼采《墳墓之歌》)

    「沒有墳墓的地方,哀悼不會停止。」 (阿萊達·阿斯曼《回憶空間》)

    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是非根。(朱元璋,明·陳雲瞻《簪雲樓雜話》)

    第18章 樂園

    01

    姜宛昏睡期間,想起很多往事,就像人生的走馬燈。醒來後病房裡寂靜無人,這裡是特護區域,不按鈴的話,沒人會來打擾她。不像她從前去過的那些醫院,排號排到天涯海角,六個重症擠一間房,換個衣服只能拉帘子。主治醫生和護士都認得她,不同科室輪著去了五年,別人能施與的同情心也有限。

    她十幾歲之前也算是蜜罐子裡泡大,花團錦簇的時候,不知道羅星沉總給她講的是個什麼道理,但後來紅塵萬丈里滾一遭,漸漸明白了,其實很簡單,就是那八個字。

    懸崖撒手,自肯承當。

    她睜著眼看天花板,夜燈光線柔和,床前放著新鮮梔子花。牆上沒有霉斑,也沒有被打之後濺到牆上血跡。心情倒比想像的輕鬆,沒瘋,也沒崩潰,甚至有心思反芻白天的種種細節。

    那綁匪出現的時機太恰巧,又和新近落網的跨國毒梟有關。誰放他進來的,他那第三個要求是什麼,以及……許煦怎麼會隨身帶一把真槍?

    至於凌然,當他站在那個上將身邊,和重裝軍車一起趕到的時候,她就知道,又賭對了一回。

    這兩個男人,她一個都不能放過。

    翻身下床,她在床頭櫃裡找到一包煙。大約是凌然留下的,床邊衣架上還掛著他的大衣。Prada冬款,純黑。姜宛覺得,某天他要是死了,也是純黑的骨灰盒最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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