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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2:41 作者: 連年有貓
    「滾。」

    她停住了腳。去年有個低年級的被那幫人盯上,也是被堵在這條巷子裡。後來失血過多,送到醫院的路上重傷身亡。死者是,七十歲的外婆天天在學校門口舉牌子要求徹查,半年後人也沒了。這個剛轉校來的多半不知道。

    姜宛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被刀劃到時有多疼,挨拳頭時有多疼,尊嚴被別人隨意踐踏時有多疼,她太知道了。

    「哎,你怎麼在這?」

    她沒過大腦,站在不遠處的巷口,大聲沖他說這句話,努力笑,用力揮手,假裝沒看見他身邊圍著的人。

    「快走,全班就差你一個。」她揮了揮手機,屏幕亮著,通話界面。

    她開了錄音。賭那幾個混混不敢當著她的面犯案,留證據的可能性太大了。其實她腿在抖,但隔著厚重校服,看不出來。

    黑暗深處,那個少年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她。姜宛只心空了一瞬,還是努力保持微笑。

    艹,這男的也太好看了。

    終於,他嘴角翹起,對她笑了一笑。,也朝他揮手,眉毛皺了皺,好像兩人真的很熟,不勝其煩的樣子。

    「來了。」

    她捏著手機,手機被汗水浸泡得透濕。一步,兩步,三步。她數著步子,等他走進陽光里。

    黑暗深處,那群人抽著煙,看他,也看她。

    「那妞叫什麼名字,高几的,去查查。」她聽見那群人的絮語,笑容快要掛不住。但就在此時,許煦走出巷子,跑過來,拉住她手腕。

    「跑。」

    她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牽著他就跑。他沒想到她還跑得挺快,風聲在她耳後呼呼響,把一切都拋在身後。她帶著他從鬧市穿過,絢爛光影從左右飛掠,她看見他被風吹起鬢髮的側臉,發茬青黑細碎,眼睛裡有星光。

    終於他停下來,放開她手腕。兩人氣喘吁吁,他插兜,朝她點點頭:「我是許煦。」

    「姜宛。」她上氣不接下氣,卻聽見他緊接著又說了一句:

    「以後看見我,就當不認識。」

    她把散下來的頭髮攏在腦後,重新紮起馬尾,不在乎地笑:「已經被盯上了,怎麼辦?」

    還沒待他反應過來,她又笑:

    「無所謂,我也不太想活。」

    他站在黑夜裡,她站在燈光下。許煦第一次認真打量她,沉黑髮色,漂亮得顯眼。跑得太快,鼻尖發紅,眉梢眼角沾著霧氣。

    「你在幾班?」

    「問這個幹什麼?」她有點意外。

    「明天起,一起走。」他摸了摸鼻子,插兜,語氣正經:「我送你。」

    從那之後,高二3班的藝術生薑宛和隔壁理科火箭班的轉校生許煦在一起的消息就悄悄傳遍了整個附中。但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畢竟許煦第一天來學校辦入學手續,第二天就等在了姜宛的班門口。

    她也沒想到許煦是來真的,有點吃驚。樓道里人來人往,他靠在窗邊,手裡一本物理競賽集訓試題,轉筆的手骨節清晰。校服拉鏈略開著,風吹過,像一面張揚旗幟,誰見了都要看一眼。

    「才出來?」他看她走出來,伸手,非常自然地接過她書包自己背著:「走啊。」

    「在複習。我想考戲劇學院,文化課夠高才行。」她嘆氣,耳朵藏在頭髮里,紅了一點。路過的人都在偷看他們兩個,戀愛?姜宛想都沒想過。

    「哦,複習。」他點點頭,朝她的班級教室里張望了一眼,幾個男生立刻低下頭去。很少有人能抵擋他的鋒利眼光。

    走得遠了點,他裝作無意問她:「幫你補習?」

    姜宛搖頭:「不不不需要。」

    「別客氣,救命恩人。」他陪她過馬路,走在右邊,紅燈時無意識伸手擋著她。許煦肩背寬闊,模特身材。她雖然個子也高,走在他旁邊,第一次有種被保護的錯覺。

    兩人若即若離地走著,路過那條暗巷,她步伐僵硬,許煦想了想,隔著衣服握住她的手腕,走過了又放開。

    家門近了,她在轉彎處站住腳:「就在這,謝了。」

    風吹起他襯衫拉鏈,嘩啦嘩啦響。許煦忽然摸了摸她的頭:「別怕。」

    琥珀色瞳仁,溫暖明亮。

    「怕什麼?」

    她聽見自己問。

    他笑:「周末有空麼?月考結束,去海邊兜風。」

    「不去。」她從他手上接過自己的書包,指尖碰觸,他狀似無意勾了她一下,又很快收回,姜宛笑了一下,很淺。

    回家的路不長,但路上沒燈。她打開被潑了紅漆的家門,家裡空無一人。電視裡放著冀州新聞,市區特大火災,老舊小區居民樓消防設施差,交通路線堵塞,死亡人數尚在統計。

    她關了電視,把桌上東倒西歪的酒瓶與殘羹剩菜收拾乾淨。收拾完,她回到臥室,拖出個老舊鐵箱,翻出一張黑白照,放在桌上,點了炷香。照片下邊有很小一行字:羅星沉,1997年6月設於冀州開雲照相館。照片裡男人軍裝筆挺,眉眼七分像她。

    「爸。」她拿了瓶桌上沒喝完的老白乾,倒了點在杯里,五臟六腑都暖過來。

    「今天我有新朋友了,他很照顧我,你別擔心。」她摸了摸照片:

    「媽還在醫院,叔叔還是那樣,酗酒,賭錢,不過最近他不敢打我。明年畢業,我就可以工作,賺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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