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2023-08-29 01:12:41 作者: 連年有貓
    然而她當時正站在醫院走廊里,大出血的母親在手術室。而自己手上,臉上都是傷,手機里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一條催債簡訊。

    那是她最生不如死的時候。

    姜宛吸了口氣,先自我介紹,再準備試戲片段,熟極而流的過程。她挑了一段比較有難度的獨白,演一個孩子被拐賣的單親媽媽。台詞長,情緒轉換多。演完了久久沒出戲,就坐在那兒發呆。然後,久違地,她聽到了導演的鼓掌聲。

    那位鬢髮花白的導演摘下眼鏡,認真看了她一眼,才開口嘆氣。

    「姜宛,你終於回來演戲了。」

    她立即垂下眼睛,不想讓老師看見她倉皇失措的眼神。只能站起,深鞠一躬。

    「老師,我回來演戲了。」

    之後眾聲嘈雜,製片組關上門,還沒等她走出去就開始向那位老師打聽她的來歷。姜宛卻一點不在意,只覺得腳步輕飄。接下來的雙人對戲環節,導演一招手,叫門外等候試戲的男演員來與她搭戲。

    門吱呀一聲打開,許煦吊兒郎當地走進來。有人天生吃紈絝子弟這碗飯,休閒西裝花襯衫,眉眼裡透著對世事的不在乎,領口只開一顆,也莫名色氣。

    這場戲是毒梟養子與她的對手戲,有打戲,有親密戲份。導演提前清場,給他們預留了準備時間。姜宛換衣服的功夫,許煦已經靠在柱子上,將台詞默記在心。

    「三岔口,五道坡,七星燈,九連環。」她穿著旗袍走出來,搖曳生姿,與他對暗號。

    他們跳探戈,步伐整齊一致,流暢華麗。這是經年累月的默契功夫,他記得她的肢體軟肋,一一規避。

    「白小姐,聽說你這次來烏隆他尼,特意為找我。」他拉近距離,姜宛嗅到他領口凜冽香水氣味。

    苦橙,與橙花同出一株,卻香氣迥異。

    「是,不為做生意,只為見先生一面。」

    她按照劇本要求,把手放在他脖頸後,往下一抹,到胸口。眼角餘光瞥見——角落裡站著凌然。心裡一抖,腳步不穩,被許煦按住了腰。

    「烏隆他尼的夜市不錯,還有紅蓮海。白小姐想不想去看看?」他巧妙遮擋她看向凌然的視線,兩人舞步挪移,越貼越近。苦橙清涼甘甜,沁入肌骨。她想起從前在冀北的舊事,十八歲的許煦靠在窗前,手指纖長,點在她桌前的習題冊上,問她這題怎麼解,也是這種語調。

    「只要我有命活,就去看。」她踮起腳吻他,當然是借位。但許煦緊張了,喉頭滾動,扣著她的後背,把她攏在懷裡。舞池裡燈光閃爍,他眼神竟然有點破碎,倒真像是遊戲人生的紈絝。

    「白小姐太乾淨了,這麼幹淨的人,來這裡做什麼?」

    他拉她,一個趔趄,兩人靠在柱子上。

    「下地獄的人,也有乾淨的。」她眼裡熾焰燃燒,窮追不捨。從喉頭到鎖骨,他聽見許煦呼吸聲逐漸劇烈,姜宛嘴角上揚。這麼多年,有些人的弱點還是沒變。

    「行了。」她握著她的腰把她提起來,推離身邊,聲音沙啞,有點氣急敗壞:「出去吧。」

    導演喊了卡,對這一段大誇特夸。許煦的呼吸聲還在她耳畔,鬼使神差地,她不敢去看凌然。

    第3章 Rosa

    05

    試戲之後,許煦被拉去對行程,導演特意向經紀人問了她的聯繫方式。姜宛拿到丟在警局的包,剛換了電話卡,就接到了醫院電話,是她媽媽的主治醫師。

    姜宛打了個電話過去,就立刻飛奔下樓。趕到醫院,卻發現凌然也在,且比她早一步到了診室,正在和醫生攀談。

    「總院調來了新的主治醫師,排位提前了,下周進行開顱手術,親屬準備一下。」她簽了字,又去看媽媽。忙完一切,看見凌然還在走廊盡頭站著,打電話。

    她走過去,等凌然打完了電話,兩人都口乾舌燥。

    「餓了嗎?」

    她沒說話,空了一天的胃卻剛巧咕嚕一聲,作為響應。尷尬氣息被打破,凌然撫著太陽穴,笑著看她一眼:

    「那就勞駕,和我一起吃個夜宵。」

    吃飯的地方選在醫院附近的居酒屋,兩人相對而坐,交換醬料,碰杯乾掉一瓶清酒。姜宛喝了一點,單手托著臉問他:

    「醫院的事,你也幫忙了?」

    他不置可否,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

    「你要不,從我這裡拿點什麼吧。我給你錢也行。」她心不在焉地攪拌碗裡的生雞蛋:

    「我不想欠你人情。」

    凌然停了筷子,拿過她手裡的碗,幫她拌好又遞過去。

    「我早上說,我以前見過你,但不只一次。」他抬眼,看見她濃黑鬢髮與一雙明澈的眼,左手就不可控地輕微顫抖起來。於是他將左臂迅速放下去,咬牙,看定她。

    「五年前,三月二十四號,城西酒吧,我們也見過一面。」

    哐啷。姜宛手裡的銀筷子沒握住,掉在了桌上。

    五年前的那天她的確在城西的酒吧,記憶雖然模糊,但細節還記得。還有昨天大雪裡,他附在她耳邊說的話:「密碼0324,和手機一樣。」

    她不僅是見過凌然。

    06

    「六年前,我工作出了差錯。表面放假,實則賦閒。回了趟冀州,想起有個外甥,好像在這裡上高中。」

    凌然慢悠悠講著,看姜宛好似五雷轟頂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失落。倒了杯清酒喝下,沒再說下去。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