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

2023-08-29 01:11:37 作者: 連年有貓
    「既定軌道?」秦陌桑突然開口,她看著那尊神像,眼神怔怔。

    「既定的軌道,是天機猜測他不會為她去死。李唐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自小所受的,是為了自己可以犧牲身邊所有人的訓誡,但李賢,打破了世俗誡命,以換命之舉,讓天下所有自詡痴情的男子變成笑話。這名為『愛』的咒名,才是扭轉生死之秘法!」

    寂靜。

    「山中先生,你剛剛是不是說了《陰陽師》的台詞。」秦陌桑歪頭,打破尷尬寂靜。

    老人咳嗽,舉起茶碗喝了一口,收拾激動的心情。

    「大概,差不多的意思。」

    「所以,在那之後……」李憑接著她的話繼續問。

    「在李賢與十六事件之後,陰陽之門被再次打開,術士與斬鬼人出現。秦家自那之後也出現了幾代能看到『鬼』的後人,但不懂術法,無法降伏『鬼』的怨氣。直到空海大師出現,教我們秘術,那是一百多年後的事,距離太子李賢的大唐已經很遠,那位重生的『十六夜』小姐,也早已不知去向。只知道空海交給我們的玉契,是太子遺物,『陰兵』聽從它的號令,也是西蜀崑崙的術法所致。聽聞如今湘西一帶還有人懂這個,或許如今叫『趕屍』?」

    「Aha。」秦陌桑若有所思,李憑眼睛一亮。

    「你想起什麼了?」

    「沒有。」她心裡覺得抱歉,眼神從他身上滑過,沒有對視。

    「或許,想不起,是好事。」老人笑。「五通布局這麼久,想要的無非是刺激秦桑回憶起前世的長生秘術,如今聽聞你失憶了,或許就不再執著,這是雌雄劍的『護主』功效真意所在吧。」

    良久,李憑點頭。

    「山中先生,您說得對,是我心急了。」

    說完,他轉過臉看她,表情溫柔。

    「我們走麼,桑桑,時間不早了。」

    被這麼一叫她有點慌,加上久坐腿麻,站起身時一個趔趄。李憑下意識扶住,兩人就十分俗套地撞在一起。她立即撒開手,又被他握住。

    老人狡猾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們,然後慢吞吞開口。

    「憑,你我認識這麼久,總不會連這點人情都不願意接受吧。」

    他眼神往屋外瞟了瞟,狡黠一笑:「熊野的湯泉,可是本州第一呢。」

    紙扇門合上的瞬間,秦陌桑最後看了一眼屏風後的塑像。女神漆黑的瞳仁悲憫深沉,忽地,她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颱風逼近,但狂暴雲氣之後,是嶄新的、未曾想像過的明天。

    02

    室內湯泉用屏風隔開,兩人還是聽得見彼此的聲音。

    李憑注意著對面的動靜,對面卻遲遲沒有動靜。按理說她此刻應該已經進了湯池,但連舀水的聲音都沒有。

    他按捺不住,開口問。

    「秦陌桑,你還好麼?」

    醫院手術之後她恢復得奇快,但出院不久就對他若即若離。李憑思忖,可能是失憶醒來後發現自己平白多出個未婚夫,就算萬幸她對他印象還不錯,也要適應一陣。

    尤其是,她拿捏不准尺度,經常把他撩上火之後又不幹了,標準的人菜癮大管殺不管埋。

    「我沒事!」

    她從水裡探出頭,方才沉下去想心事,這聲呼喚把她驚醒,才想起李憑就在隔壁。

    很想親近他,但不知怎麼親近。有許多哀傷的喜悅的心思,但她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十六的,就不敢輕舉妄動。

    好像動一動就會碎了,就不再是她的,她還是什麼都沒有。回憶卡在多年前她剛到杭州的那個晚上,孤身一人在被子裡哭,惶恐到天都要塌了,可能對於現在的秦陌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她很想,很想找回那個堅強的自己,甚至隱隱羨慕。

    但就怕這些都是偶然,所有偶然堆在一起,堆成沙子砌的塔。不是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嗎?看起來堅不可摧的財富和權力、自以為永遠不會背叛的愛人。

    「秦陌桑。」

    下一秒聲音響起時已經在耳邊,她嚇了一跳,往後一縮,看到他已經穿上浴袍半跪在砂石地面上看她。她亡羊補牢,用手把胸口遮了遮。

    「別遮了,沒什麼用。」他眼睛掠過,沒停頓,禮貌轉移到別處,清了清嗓子。

    「傷還沒好,怕你暈過去。沒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了。」

    他起身要走,她急了,伸手就揪他衣袍下擺。李憑嘴角浮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微笑,鬆了手。她尖叫一聲捂上眼,他就把她手摘下去。

    「衣服沒掉,你自己看看。」

    她手開了個縫,看到他穿得好好的,又很不忿:「泡個湯穿這麼多,怕我偷襲你?」

    他覺得好笑,半跪下去伸手撈她,但是秦陌桑失憶了功夫還在,滑不溜手,他根本撈不到。

    「你到底……」他扶額,覺得腦殼疼。「秦陌桑,你現在對我究竟什麼想法。」

    她躲在造景石後面,沒說話。等了一會,覺得他大概率是覺得應付她太累,心灰意冷走了,就游出來,沒想到他還半跪在原地,手在砂石上劃拉什麼字。額角濕發垂下去,在眼尾晃蕩。

    堪稱漂亮的一張臉,漠然、驕傲。但看她時候的眼神,就像被她拋棄的小狗。

    她游到岸邊,用臉蹭了蹭他的手。不知道說什麼能讓他好受一點,就只能用最簡單的,小動物的方式。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