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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1:37 作者: 連年有貓
    「醫院禁菸。」

    衣服沒繫緊,胸膛敞著。新的紅印子是剛抓的,舊的是以前抓的。她伸手摸了兩把,笑嘻嘻的。「道長不是神仙嗎,重傷都分分鐘復原,這個疤怎麼消不了。」

    「我說過,你留的傷我都消不了。」他抓住她手吻了一下,態度自然。又把她桌上瓷杯里的殘茶喝完。秦陌桑還沒太適應這種不是同居勝似同居的氛圍,收回手假裝看風景。

    「真的假的。那你耳洞也沒長合啊,那個又不是我乾的。」

    李憑頓住,眼睛微闔。

    「這麼說可能顯得我奇怪,但耳洞可能是……上輩子留的傷。」

    病房固定電話鈴聲在此時響起。這電話老舊,原本早就應該棄置不用。醫院各病房都是按鈴通知。但那台積滿灰的橙紅色電話確確實實地響了,在靜謐病房的另一側。

    就像幾十年前的幽靈,打來一通時間錯亂的電話。

    李憑走過去接起,按下免提,變聲過的沙啞嗓音響起,伴隨背景雜亂聲響。

    「李憑,我是師父。」

    「你能找到玉契,不容易,但還不夠鎮住我。仙山東移,敖家不在南海,需往深處走,莫回頭。」

    辨認出背景里雜音的一刻,陌生又熟悉的寒意籠住秦陌桑。

    那是東海鮫人的聲音。

    沉默幾秒,話筒里又笑了一聲。「對了,師父差點忘了,恭喜你——訂婚快樂。」

    第54章 魚鳧國主(中)

    01

    三天後,上海陸家嘴,浦東麗思卡爾頓酒店51層。

    一個月前,某位神秘女士預訂了這裡的套房,卻只出現了一個下午。

    快三十天過去,負責接待的經理還對那個下午念念不忘。雖然只是個普通的周六晚上,燈光昏黃。花藝師剛送來空運好的鮮切蘭花,放進指定的古董花瓶里。那位神秘客人品味不凡,出手闊綽,電話里的聲音十分年輕,嗓音冷淡,卻帶著某種引人探究的語調。

    然後她來了,帶著鐵鏽味的風、清晨海邊的露水、疲乏至極卻冶艷冰冷的一張臉,和手裡拎著的沉重黑色皮箱。

    長發挽起,戰術靴停在地毯盡頭,她回眸看經理,眼神卻有點恍惚。好像出遠門太久,歸來時已經不知自己身處何地。曠古難得的美,看久了,都會覺得悲哀。

    經理被那一眼看得打寒戰,回過神時才想起歡迎入住的程序。她在進門時就拒絕任何人為她提行李箱,此刻也是。於是經理只能告訴她,已經按照她的要求在浴缸里放好了水,燈光與室內溫度都已經調好,蘭花也已擺在規定位置。

    於是她臉上終於露出淺淡笑容,對他微微頷首,就走進去,關上了門。

    那一笑讓門外五十多歲的經理覺得職業生涯巔峰已經出現,甚至在認真思考要不要明天就辭職,用攢了十幾年的養老儲備金去找個地方安度餘生,每天回憶這個黃金般的剎那,就像職業運動員回憶奧運會摘金時刻。

    然而門已經關了,地毯上沾了一些泥印,是金融街里不可能見到的灘涂泥印。如果仔細查看,還會問到腐爛的魚腥味和鐵鏽氣息。

    其實那不是鐵鏽,是血。暗紅色的血跡從她肩膀傷口處安靜流下,簡單包紮後,仍有幾滴從手腕掉落,掉在地毯上,和泥塊混在一起,無人發覺。

    門內,雷司晴聽見沉重門鎖自動合上的聲音後,腿一軟,就坐在地上。

    她閉上眼深深呼吸,眼皮沉重,再也睜不開似的。窗外是黃浦江無敵江景。這個城市裡,只有最瘋狂的賭徒與最為上天眷顧的幸運兒才能在這座樓的51層,欣賞這個時間段的日落。

    而雷司晴只看了一眼窗外的如血殘陽,就迅速用全力站起,趔趄著走向浴室。

    玻璃門開合,沉重戰術外套一件件掉落,她站在落地鏡前,觀察自己的傷口。

    鮫人留下的傷口對「鬼」也是致命的,而且這批鮫人經過了「長生1號」的改造,創口一旦形成,即使癒合也會經年累月吸收她的靈力,直到隨便誰都能置她於死地的那一天。

    在秦陌桑和李憑先後去往泰山之後,東海又產生了異動,而松喬在此刻失蹤。

    發生異動的片區是上次發現馬鴻章的海上浮動平台,後續掃尾交給了特調局。但顯然,掃尾沒有完成。

    大量鮫人被鎖在「地下龍宮」里,在氧氣逐漸耗盡之際互相殘殺。那情形,只能用「地獄」形容。

    雷司晴閉上眼。接著,透明浴室被一團似有若無的輝光籠罩,明滅之間,她肩上被利器劃傷的地方,正在飛速癒合。

    廣寒宮。

    「嫦娥」命格的唯一天賦,是短時間內將所有體格數值提升至頂峰,尤其是外表。但代價是逐步喪失共情能力。如果頻繁使用,最終她會變成一台完全沒有感情的人形機器。

    碧城十二曲闌干,犀辟塵埃玉辟寒。

    這是她無可逃避的結局,但在那之前……她還能做很多事。

    對講機重新響起,信號時斷時續,但說話的人中氣十足。

    「司晴!定位顯示你剛到,受傷了嗎?馬鴻章那個老不死的居然在海底下埋炸藥,我這趟非刨了他家祖墳!」

    季三的聲音穿雲裂石,震得耳朵嗡嗡響。

    她沒說話,嘴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微笑,靠著牆,看那束擺在牆邊的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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