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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1:11:37 作者: 連年有貓
    [現代情感] 《玻璃餐刀》作者:連年有貓【完結+番外】

    業餘除妖的網紅+&+克己復禮的道士

    「清醒沉淪與學會愛人」

    「你說你沒有心,我不信。」

    【若干案件串聯的單元劇,感情戲是主線】

    【中式民俗微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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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意:活在當下

    第1章 序章·玉皇山

    01

    李憑醒得早,醒來時窗外雨流如注。

    電台播報著颱風過境的消息,他起身刷牙,洗臉,對鏡子,看自己泛血絲的眼睛。

    三天前他來香港出任務,然後連夜趕回上海。這裡不是香港中環的四季酒店,而是黃浦區老城廂還沒來得及拆遷的石庫門聯排房。認床的毛病沒改,他以為這次能睡個安穩覺,卻沒能如願。

    這次的港城斬鬼難度不小,和鬼有羈絆的那人,是個地產大亨。可那個鬼,只是個小女孩。

    女孩穿著紅裙,站在九城寨破敗如地獄的蜂窩型高樓前,天井裡落下紅雨。她抱著破舊的泰迪熊,消失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終於來接我放學啦,爸爸。

    於是回上海後第一晚,那個陳年舊夢,就又來找他了。

    那個人穿過一層一層的宮門,在屍山血海里把他撈出來,抱住。冰冷的吻落在唇上,竟然有烈火燎原的氣息。

    夢裡他叫她十六,很不屑的語氣。

    十六,你來做什麼,來送死嗎?我是個沒人要的太子,全天下,母后不要我活,沒人敢不讓我死。你來,是也想看我的笑話?還是想討幾個賞錢,那你可找錯人了。我現在一文不值,一文不值!

    他用尖刻的話嘲笑她,用力掙扎。可她用麻繩把他捆在背上,一步一步,把他背出宮。

    他們走在曠野里,像走了一輩子那麼久。偶爾,她把他放下來,餵他吃東西,喝水。他不願進食,她就把吃的含在嘴裡,撬開牙關餵他。

    他被嗆得咳嗽,但活了下來。身上的死肉被她用火燙過的刀尖剜去,用嚼過的草藥敷上。他們像兩隻相依為命的狗。

    走到天地盡頭,他終於醒了。草原茫茫,他沒看她。

    十六,當初我留你在宮裡,不過是看你會跳舞,長得美,又不會說話。我心裡沒你,你也不欠我的。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左邊,說,若是想要我的心,怕是太遲,我的心,已經死了。

    她笑,旭日初升的第一絲光照在她臉上。開口時說的,卻是讓他出乎意料的異族語言。

    粟特語,他從前學過。跟隨她的唇音,讀出了那句話。

    「我心悅於殿下,與殿下無關。」

    真奇怪,這個女人。

    他們走過草甸,穿過雪山。沿著雪山腳下的河流一直向西,不知道走向什麼地方去。問她,她也不說,只是手指前方。

    「我的故鄉崑崙山,有片不死之地。找到那裡,就能治好殿下的心病。」

    可他想,他的心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只不過是在經年累月的痛苦裡浸泡太久,回頭看時,心已經沒了,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但她信,他就也信。

    他們這樣走,從春寒料峭走到山花遍野。夏夜裡並肩看星河浩大,頭一次沒在發燒囈語,也沒有口渴昏沉時,他吻了她。

    他吻她從前被自己過量服用長生丹藥後失神鞭打的身軀,吻她消瘦的背脊。她肩膀聳動,好像在流淚,他安慰她,說自己也是頭一回。

    這句話沒騙人。他沒有子嗣,因為對床笫之間的事毫無興趣。空有世人艷羨的好皮囊,他什麼都不會,在這事上,是個白痴。

    野丫頭是他從前太子府豢養的刺客。沒名字,排行十六,所以就叫十六。養她如同養黃鸝,也細心照料,只不過對方不是人。

    但如今他待她如心尖至寶,寧願死,也不願失去她。

    為這個人,他願意重新活一遍。

    然後那天來臨。

    長安的追兵追到了青海大非川,只為了找一個不值一文的太子。

    他恰離開半天,去山上找什麼藥草。他們把她逼到懸崖邊上,追問太子的下落。她不說,就被斬成幾塊,拋下山崖。

    他在山下找了幾天幾夜,找到她的頭,她的身軀,她的所有殘塊,拼在一起,沒有用。

    就在決定活下去的第二天,他的黃鸝飛走了。

    李憑對著鏡子擦臉,表情木然。那淚不屬於他,屬於夢裡的那個人。

    他去過太子的衣冠冢,在四川北部的一個叫巴州的地方,刻著他的名字——章懷太子李賢。旁邊是新擺上去的簡介:「李賢,字明允,唐高宗李治第六子,武則天第二子,後遭廢殺。景雲二年,唐睿宗追加李賢為皇太子,諡號「章懷」。2002年巴中市政府立。」

    歷史上的章懷太子李賢,沒去過青海大非川,史冊里也並沒有一個名喚「十六」的王府樂伎。這些都是不能宣之於口的記憶,如同精神病患者的譫妄夢魘。

    李憑用了很多年,把自己和那個人的記憶分開。每周去一趟心理諮詢,換了幾個診療師,除了幫他開具診斷書來向公司請病假之外,再沒別的用途。

    」十六。」

    他對著鏡子,練習叫這個名字。但他太冷漠,一點都不像夢裡的太子那麼深情。於是搖了搖頭,把所有無關念頭都晃掉,將運動毛巾搭在脖子上,出門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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