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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沈侍郎也有一肚皮的苦水,苦澀地道:「張郎中......」
張小娘子出身權貴之家,哪怕是得罪了人,最後也能安穩無虞。他卻不同,出身貧寒,中進士之後,娶了座師禮部尚書的女兒為妻,才升到了侍郎的位置。
靠山禮部尚書去年已經去世,家中子弟平庸,在朝中的勢力不在。他的侍郎之位,不知多少人覬覦,保不保得住還難說,哪敢亂出頭。
何況,年後就是春闈,他稍微聽聞了一些,年後朝廷打算不再用北地的科舉試卷,要改回以前的科考,以詩賦以及進士科取士。同時,還有要禁止女人參加科考的傳聞。
沈侍郎覺著自己一個大男人,抱怨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為了打發走張小娘子,將她的文書接了下來,道:「好好好,你放下吧,我會去向上面稟報的。」
張小娘子嘴動了動,到底沒再多說。
沈侍郎品性不錯,人也有些本事,做事瞻前顧後,謹慎過了頭。說得難聽點,他不結黨營私,又妄圖誰都不得罪。
沈侍郎這裡估計是靠不住了,張小娘子離開他的官廨,邊走邊思索。她得寫封摺子,將此事直接呈到中書省,或者邢秉懿刑太后手上。
官廨外,一個人影見張小娘子出來,忙閃身躲在了廊柱後面,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盯著她離開的窈窕背影。
張小娘子的摺子還沒寫完,關於她與沈侍郎關係不清不楚的消息,私底下傳遍了朝堂。
「別看沈侍郎平時一本正經,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握著小娘子的手就不肯放了。」
「美麗小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面前,成日往跟前湊,聖人才能坐懷不亂。」
「沈侍郎家中夫人厲害,不許他納妾,連只母鳥都不許養,男人誰能受得了。怪就怪那些女人越來越囂張了,成日拋頭露面不說,到處勾三搭四,真是不知羞恥!」
「張氏家風不正,那青樓的妓子都能當做夫人,能教出什麼好兒女!」
「那些娘子們在官衙,弄得男人心痒痒,都沒心思做事了。」
御史聞風而奏,彈劾張俊的摺子,雪片般飛往原本叫趙瑗,如今改名趙眘的御前。趙眘年幼,由太后邢秉懿垂簾聽政,摺子全部堆在了她的華宮中。
不少官員在上朝時,站出來諫言,嚴禁女人參加科舉,免得穢亂朝堂衙門。
沈侍郎同樣受到不少彈劾,罵他德行不修,在公衙不檢點,玷污了朝堂衙門。
朝堂上一片熱鬧,中書省與邢秉懿遲遲未表態,沈侍郎的心涼了半截,深知這件事背後肯定有人推波助瀾。既能趁機罷了他的官,同時又能將禁止女人科考的事情,提到明面上來說。
總歸一件事,南邊朝廷,急於擺脫北地的控制。
張小娘子到底出入朝堂為官,如今已變得沉穩許多。氣歸氣,還是克制住了,如無事人那般,繼續上朝當差。
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得當,連累家族尚是小事。張俊在襄陽的事情,她也聽得不少。
百姓皆言,襄陽的地皮,張俊去了之後,生生矮了三層。
清河郡王府的良田千傾,究竟從何而來,張小娘子心中一清二楚。她曾痛苦到徹夜難眠,可她做不了張俊的主,更做不了家族的主。
張小娘子開始過著簡樸的日子,將身邊的貴重頭面,錦衫華服都拿去當了。得來的銀錢,全部拿去偷偷救濟窮苦的百姓,讓自己能好過些。
眼下朝堂一眾官員,將矛頭直指向了女官們。她若是一個不慎,說不定會連累那些滿懷希冀,準備了許久,等著年後在春闈上一展拳腳的娘子們。
洪夫人自然也聽到了傳言,沉著臉,早早就在門口等著。待張小娘子從官衙回府,剛從軟轎下來,扯著她手臂朝府里走去,厲聲道:「你還去朝堂作甚,那勞什子的官,不做也罷。還說婦人是長舌婦,虧得都是讀書人,大男人舌頭生了膿瘡,遲早下十八層地獄!」
張小娘子鼻子一酸,忙寬慰怒不可遏的洪夫人:「阿娘,我沒事。他們不敢當著我的面說,只敢在背後嚼舌根罷了。阿娘,對不住,讓你跟著受了委屈。」
洪夫人這些年變化不少,張小娘子考中進士,她不知道有多高興,給報喜訊的官差,湊喜氣領賞錢的人,足足散了兩大筐錢。
她只能困囿於後宅,張小娘子能上衙門當官做事,也算是替她了了心愿。
洪夫人清楚張小娘子的秉性,沈侍郎的夫人也信他。她憤怒地道:「先前我遇到了沈侍郎的夫人,她與我說了一會話。說這件事,就是那些男人為了爭權奪勢,亂潑髒水。想要將朝堂上的女官,全部弄回後宅去。這幾年來,和離的婦人越發多了,家中妻女,不再如以前那般唯唯諾諾,她們也有本事出入朝堂,比他們還要厲害,他們害怕了。」
張小娘子既欣慰,又難過。她與洪夫人在涼亭里坐了下來,低落地道:「阿娘,當官難,女人當官更難。南邊才將將開始,我不能讓她們的路,毀在了我的手上。」
洪夫人心疼地看著她,急道:「如何能怪得了你,你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啊!」
院子裡木樨花盛放,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到處花團錦族。亭台樓閣流水淙淙,處處都透著富貴。
張小娘子指著院子,苦澀地道:「阿娘,你看眼前這一切,我如何能坦然,安慰自己也是被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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