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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趙構睜開眼,渾身戾氣頓生,厭惡地道:「太醫院一群廢物,吃了這般久的藥,身子半點都不見好轉。滾下去!」
內侍大氣都不敢出,端著藥沒動,偷瞄了眼坐在一旁的邢秉懿。
邢秉懿下巴微抬,道:「先放著吧。」
內侍忙將藥放下了,趙構一下坐起了身,怒道:「大膽!你居然能做起我的主來了!」
邢秉懿揮手讓內侍退下,不緊不慢道:「官家既然病了,病了就得吃藥,這是為了官家好。」
趙構的病,哪是藥能醫治,他一氣之下,拂袖將案几上的藥碗打翻在了地上。
藥湯灑在織金地氈上,粉青色龍騰祥雲紋藥碗破城了兩半,龍頭龍身也斷成了兩截。
邢秉懿眼都沒眨,瞄了眼藥碗,嘖嘖道:「可惜了,龍泉窯燒制出來的上好青瓷碗呢。這一次那十艘船上,應當將龍泉窯的碗盤杯碟,全部都一般而空了吧。官家得手下留情些,不然,想要用這粉青碗時,只怕是不能了。」
趙構見邢秉懿還在說風涼話,怒意上涌,沖得鼻子都快歪了。額頭青筋突起,手控制不住顫抖,剛張口欲怒罵,卻一下嚎啕大哭起來。
憤怒的百姓與民意,他無法置之不理,北地一直在虎視眈眈。
那十艘大船背後,幾乎將整個朝堂上下的官員都牽扯了進去,他亦斷不敢輕舉妄動。
趙構只感到四面楚歌,比起被金賊追殺時還要累,整夜睡不著。
既心疼那十艘船,又擔心自己的皇位。朝堂上的那群官員,他連多看一眼都不能,再也無法信任他們。
楊氏這次也有份,趙構更是無法安睡。
管著大內安危,趙構身家性命都交予他手,此次亦有一份。
趙構傷心至極,哭道:「我何曾有虧待他們之處,秦檜張俊楊存中劉光世......他們這群黑了心肝的混帳,平時排除異己,貪財好功,強占民女欺行霸市,對他們的彈劾,我都睜一眼閉一隻眼。他們負我,他們負了我啊!」
邢秉懿看著痛哭流涕趙構的膿包樣,既噁心,又莫名地暢快。
雖知道再提起來,於事無補。但她還是不受控制,涼涼地道:「官家既然知曉他們的品性,為何還要提拔重用他們呢?」
如何能重用他們?
當然是為了身下的那把龍椅。
無論手腕或是平衡之術,趙構自認為比徽欽宗要強上數倍。可惜,他卻偏生遇到了北地的趙寰。
趙構恨不得將趙寰千刀萬剮,他猙獰著不停咒罵:「都怪她,都怪她!她設下了全套,這群蠢貨就迫不及待上當,送貨上門了。稱臣!呵呵,她也配!她怎地沒死,沒被金人折磨死!」
又來了又來了!
遇事總先找藉口,將自己摘出去,再怪罪到他人頭上。
邢秉懿聽多了,就沒那麼好的耐心。趙構眼珠子亂翻,白沫在堆在嘴角,令人慾作嘔。她再也忍不住,揚聲打斷了他:「好了!」
趙構罵聲戛然而止,鼻孔噴著粗氣,陰森森盯著邢秉懿。
邢秉懿神色冷漠,冷聲道:「先前我與你商量與北地通商,是你怕了他們,步步退讓。造成如今的結果,你難辭其咎!」
趙構被噎住,片刻後惱怒地道:「我那是仁政,尊著祖宗規矩,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且就算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應當為君分憂解難,絕非趁機中飽私囊,是他們負了我,負了大宋天下!」
邢秉懿見趙構還在為自己開脫,她不怒反笑,問道:「官家如今是憂還是辱?」
趙構目光冰冷,死盯著邢秉懿不說話了。
他這個主,豈止憂,他的臉面都被狠狠撕了下來。他的肱股之臣,將他辱得明明白白。
如今他面臨兩個選擇,或承認向北地俯首稱臣,先穩定朝堂,再秋後算帳;或處理犯事官員,平息民怨。
犯事的官員,全是朝中手握重權或重兵之人。趙構不敢深想,一旦他們有了異心,南邊的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趙構撣了撣衣袍,不自在地道:「不如,就順推水推舟,認了北地的說法。」
邢秉懿難以置信盯著他,好半晌,她抬手輕撫胸口,努力讓自己平緩下來。
趙構飛快瞄了眼邢秉懿,乾乾道:「那些人我都記著,總有天要將他們貶謫流放了!」
邢秉懿哦了聲,問道:「稱臣啊,好啊。如果二十一娘令你處置這些官員,你又當如何做?朝報上寫得很清楚,王氏一門壞事做盡,你卻仍然重用了他們。讀書人百姓都在喊,是你識人不清,讓你下罪己詔。到那時,這些民意,來自北地的上意,你是聽,還是不聽?」
趙構呆了下,懊惱不已,一甩衣袖,悻悻道:「那你以為,該如何處理為好?」
邢秉懿緩緩道:「朝堂不能亂,就處理首惡。王氏一門,秦檜都不能留了。」
趙構怔楞住,混沌的腦子,總算開始吃力轉動起來。
也是,張俊手握重兵,他可不好相與,不能輕易動他。秦檜一系權勢太盛,百姓抱怨不斷,被他排擠走的官員,朝中與他有積怨的,不知幾何。
邢秉懿道:「至於其他人,總得要責罰一二,否則,也難以服眾。張俊的清河郡王府,著實是太顯眼了些,占的千傾良田,讓他拿出來些給百姓耕種。唔,楊存中.....如何處置他,須得慎重再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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