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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趙構向來不喜歡吃螃蟹,嫌棄螃蟹腥, 麻煩。不過蟹釀橙做得好,他倒就著酒吃了一盅。
吃完螃蟹, 內侍送上清茶漱口。趙構再吃了口酒, 酒一入喉, 酒香伴著辣意上涌,那份得意快活, 陡地消散了幾分。
筵席是邢秉懿親手操辦,安撫百姓也是她出的主意。
烈酒更是從北地而來, 底下的官員們吃得都很滿意。
趙構眼裡漸漸布滿了陰霾,他恨極了趙寰,恨邢秉懿,卻又不得不依靠她。
無論如何,趙構都得承認北地的強大。他心若明鏡似的,這群官員們,都不如刑秉懿了解北地,了解趙寰。
如秦檜等重臣,結黨營私,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們提出來的建言,不但沒能平息民怨,反而有火上澆油之勢。
趙構依賴他們,同時又感到厭煩。他們的權勢太大,要想糊弄他,各地的摺子,在諫台扣押幾日還算輕,可能壓根到不了御前。
皇帝的旨意,要經過中書舍人擬定,丞相籤押,否則無效。丞相籤押的聖旨,門下省給事中還可駁回。一切順當時,可能還被御史台彈劾。
太.祖揚言與士大夫共制天下,丞相的權利,已經快超過了皇權。
雖皇帝決定的事情,中書舍人一般會聽令行事,政室堂也不會阻攔。
但趙構還是憋屈不已,經常腹誹抱怨。作為皇帝,除了要看朝廷那群文官的臉色行事,如今還多了武官。
虧得聰明地扶持了知情知趣的秦檜,他雖權傾朝野,但他能夠將其他官員們的疑義,全部壓下去。
朝臣是沒有二話了,可北地的威脅,動盪的局勢,未得到半點緩解。
直到在後宮遇到了邢秉懿。
那日趙構從進膳的嘉明殿出來,回去寢宮福寧殿歇息,路上恰好碰到了邢秉懿。
邢秉懿的中宮華殿亦在大內中軸線上,與福寧殿一前一後。
趙構心知肚明,邢秉懿特意在等他。見到她,趙構就想起被她威脅臭罵的狼狽。
韋氏之死,趙構萬萬不敢傳出去半個字。韋氏不同於趙佛佑,只一個不孝,他就得被萬千讀書人鄙夷,不配為帝。
趙構不敢動刑秉懿,難堪,憤怒,憎恨,若有若無的忌憚與害怕,各種情緒交織,如亂麻般難解。他立在那裡,只直直盯著她,半垧都未做聲。
邢秉懿倒是落落大方,無事人般見了禮。與以前一樣端莊溫婉,道:「官家可有空,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請官家拿主意。」
神使鬼差間,趙構與邢秉懿一起去了福寧殿。
握著酒盞,趙構陷入了沉思。刑秉懿只管出主意,不拋頭露面,妄想把持朝政。使得他的江山社稷能更穩固,他又何樂而不為?
皇后中宮華殿,與前朝一樣,到處花團錦簇,熱鬧又喜慶。
趙金姑自從趙佛佑沒了之後,就沉默寡言,日漸消瘦下去。
宮宴上,她的身份高,坐在了邢秉懿的下首。幾個小娘子與誥命夫人被叫到了邢秉懿跟前,陪著說笑打趣。
小娘子們言笑晏晏,如同朝露般鮮活。趙金姑比她們好些年紀都輕,卻感到自己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嫗,如何都提不起勁。
夫人小娘子們八面玲瓏,不敢冷落她,不時見縫插針,與她搭上一兩句話。
趙金姑只聽到自己乾巴巴的聲音,她不清楚她們在說什麼,她自己答了什麼。
筵席散了,留下一殿的淒清。趙金姑起初如坐針氈,後來,她卻留到了最後。
喧囂過後,同趙佛佑沒了時的感覺一樣,趙金姑覺著心像是缺了塊般難受。
宮女小黃門肅立在一旁,長公主未離開,他們不敢進屋收拾灑掃。
不知過了多久,邢秉懿身邊的黃尚宮走了來,臉上堆滿了笑,曲膝福了福身,道:「長公主,皇后娘娘請你過去一趟。」
趙金姑僵硬地哦了聲,發現外面的太陽已經西斜,午後散去的筵席,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
到了後殿寢宮,廊檐下的宮燈已經亮起來,在夕陽下,散發著微弱的光。
趙金姑嘴角不由得動了動。
燈籠,竟也敢與日月爭光!
邢秉懿午歇了起來,換了身深青色褙子,日月長青的雲肩。除了冠,只松松挽了只盤桓髻。雖穿戴素淨,看上去卻雍容華貴。
趙金姑不由得愣了愣,邢秉懿自打南邊回來後,就好比失去了水的瓜果,人一下就枯萎蒼老了。
不知從何時起,刑秉懿又重新活了過來。尤其她抬眼看來的剎那,眼神中的凌厲,令趙金姑不受控制瑟縮了下。
邢秉懿臉上很快就揚起了熟悉溫婉的笑,朝她伸出手,親昵地道:「快過來坐。」
趙金姑依言上前,側身坐在了邢秉懿身邊。黃尚宮上了茶,悄然領著屋內伺候的宮人退了出去。
邢秉懿端起茶湯吃了幾口,放下茶盞,揉了揉眉心,輕嘆道:「終究是老啦!午間多吃了幾口酒,腦子混沌到如今,好幾天都回不過精神。」
趙金姑手指無意識,一下下摳著褙子上銀絲繡團花牡丹,乾巴巴勸道:「嫂嫂少吃些。」
邢秉懿笑著說是,上下打量著她,輕言細語道:「三十二娘,近來我忙得很,沒多少功夫來看顧你。今日在筵席上方瞧見,你無精打采的模樣,可是病了?」
趙金姑垂著腦袋,囁嚅著道:「我沒病。就是想著親事,心中總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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