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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重重貪腐下來,能落到兵丁頭上還算好。岳飛嘆息了聲,道:「上面剋扣,底下的就得自己找門路,沒錢沒糧,就去搶。這兵與匪,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匪兵匪兵,就是從此得來。趙寰當然不會只說閒話,更非想吃羊肉。
「岳將軍起初的神武右軍,裡面的人員複雜,良莠不濟,也有好些匪。我知曉岳將軍念舊,不忍對同胞下手。故此親自前來。」
趙寰抬起眼看他,坦誠而犀利:「岳將軍比我更懂治軍,我就不班門弄斧了。西北的軍,我全權託付給岳將軍,並無他意。」
岳飛怔住,思索了下,與她一樣坦誠,道:「趙統帥謙虛了,我心中並無其他想法。應當更加警醒才是。先前的事情,並非趙統帥不信任我,實屬我的過失。」
越是君子,就越要尊重。趙寰這一出,等於是在軍中立威。威立了,也要顧忌到岳飛的感受。
兩人相視一笑,岳飛端了茶碗,道:「軍中不宜飲酒,就以茶代酒,給趙統帥接風洗塵了。」
趙寰端起茶碗與他碰了碰,喝完茶,道:「這個八寶茶好。興慶的枸杞,羊肉,給燕京帶來了不少賦稅收益。我打算將興慶產的各種貨品,運到雅州的互市去。西北的糧草,以後由巴蜀籌措。兩地離得近,糧草送到西涼州,再運了貨品回雅州,正好來回不走空。」
岳飛驚訝不已,遲疑著問道:「趙統帥是打算由兵運送?」
趙寰點頭,道:「在戰場上受了傷,無法再上上陣殺敵的兵,那點撫恤對他們來說,無異車水杯薪。他們解甲歸田之後,下地幹活也不方便,賺不了幾個嚼用。久而久之,就成了廢人。若是能趕車,出把力氣的,再添上腿腳完好的兵丁相助,這差使也就不成問題了。他們有了活計,能賺上幾個錢,不至於後半生沒了著落。」
岳飛雙眼瞬間一亮,激動不已道:「此舉甚好,此舉甚好!這才是真正的愛兵如子,以後何愁他們真心歸順!」
趙寰笑道:「岳將軍先別誇我,起初用不了多少人。」她臉上的笑漸漸退卻,無奈道:「且不說陣亡,受傷兵丁始終太多,一下用不了那麼多人。」
岳飛一想也是,忙道:「趙統帥已經盡力了,以前他們哪有這般好的機遇。受傷陣亡了,只能聽天由命。」
陣亡兵丁有撫恤,在亂世中,朝廷還在到處逃命,死了也就死了。哪怕朝廷發了撫恤,錢到了地方州府。
最後能送到陣亡兵丁家人手中的,只剩下被剋扣後,可憐巴巴的一丁點。
「不過,他們也不要失望,我打算長期做下去,不局限於送糧草。」
趙寰細細解釋道:「如今的商隊做買賣,南邊的貨物,賣到了北地之後,會翻上數倍的價錢。皆因為路途遙遠,本錢都用在了路上。這是眼下無法解決的問題,商隊需要大量的人手,他們當兵打過仗的,比起尋常人要能吃苦,這可是他們最大的優勢。受傷了不便,就少些工錢,總體算起來,商隊用他們也不吃虧。當然,這些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商隊不願意,我也不能強按著他們點頭。我會做出相應的鼓勵,商隊若是用殘疾兵丁,可以在賦稅上得到一些貼補。具體多少,如何操作,包括在漕運上,我得回了燕京,與趙相商議之後再定。」
除了運送糧草,加上漕運,商隊,乃至驛站,車馬行等等。有了朝廷中樞的支持,傷殘兵丁就不愁沒有活路了。
岳飛胸口滾燙,許久都無法平息。他想笑,卻鼻子酸澀,眼睛濕潤了。
身為一軍主將,打了勝仗有喜悅,隨後而來的,卻是無盡的傷痛。
一長串傷亡數額,傷兵營中,徹夜呼痛的哀鳴。每當那些時日,整個營地中,總瀰漫著驅散不開的陰霾。
刀箭無眼,誰都難保證,下一個倒下的,不會是自己。
趙寰在努力為他找新的出路,她是當之無愧的正義軍統帥!
「至於陣亡的將士。」趙寰吃了口茶,笑吟吟道:「兵都來自各地。北地的尚好,若來自南邊,這撫恤銀就不好送回去了。」
岳飛一下抬眼看過去,趙寰迎著他的目光,微笑著道:「可以在兵營中提一提。他們的家人,若是方便搬到北地來,衙門定會妥善安置,給他們地種,屋子住。」
這是要對趙構釜底抽薪啊!
南邊在修皇宮太廟,加上皇親,權臣們的府邸。只清河郡王張俊的府邸,就占了一條街。
清河郡王家產萬貫,錢從何處來,岳飛作為其曾經的部下,再也清楚不過。
加之叛亂不斷,一次次徵收兵糧,百姓如何能過得下去。
哪怕再故土難離,活不下去的時候,都會外出求生路。
趙寰深深嘆息,道:「我這是在倒逼趙構,別成日只想著弄權,做些下作勾當。百姓大量逃亡,他不蠢,總得思變,會善待百姓些。不然,他的江山上沒了民,就一群朝臣與他這個君,就沒人可奴役了。」
岳飛在百感交集中,不禁笑了出聲,道:「趙統帥的每一步,我皆以為已足夠意外。殊不知,最意外的,永遠在下一步。」
趙寰卻很鬱悶,捏著鼻子道:「看似我贏了,卻讓趙構這混帳得了好處。為了那些倒霉的百姓,算了,唉!」
岳飛臉上的笑意更甚,道:「趙統帥無需憋悶,南邊能安穩繁榮下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你以前說,一個打得爛糟糟的江山,要來有何用。南邊安穩,自是趙統帥的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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