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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趙寰沒搭理他,將另一隻水囊,拋給慢悠悠走來的虞允文。她則打開囊封口,仰頭喝了幾大口。
寒寂見狀,也打開了囊封,鼻翕微動,他不禁笑了,歡快喝了起來。
虞允文見到兩人的模樣,將皮囊湊到鼻子底下一聞,道:「奶酒?」
趙寰道:「先前韃靼人給的,他們擅長做這個,不知你可喝得習慣。奶酒喝起來與水一般,極淡。不過很容易上頭,你要慢一些。」
先前趙寰喝得可不慢,虞允文抬了抬眉,略微嘗了一口,道:「是淡。二十一娘酒量很好?」
寒寂從未見到趙寰吃過酒,聞言看向了她,取笑道:「等下喝多了,別從馬上摔下來。」
趙寰哈哈笑,她曾連著喝過兩皮囊,都頭不暈眼不花。每當遇到煩心事時,她會喝上幾口,但絕不貪杯。
趙寰舉起酒囊,衝著天際流動的紅雲,懸掛在雲朵上,幽幽搖晃的月亮,道:「為這難得的美景,當值得一大醉。」
她再轉過皮囊,對著虞允文,道:「虞郎君遠道而來,就當給你接風。」
寒寂撇嘴,嘀咕了聲哪有這般寒酸的接風。虞允文卻不拘,瀟灑席地而坐,朝著趙寰舉了舉皮囊,豪邁地喝了一大氣。
趙寰垂下眼眸,似乎不經意問道:「虞郎君自小對耳濡目染,見多識廣。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不知虞郎君來到了燕京,對南邊朝廷,以及燕京如何看待?」
虞允文怔楞了下,苦笑道:「二十一娘抬舉在下了。朝廷那邊變動太大,益州離得遠,我年紀輕輕,真看得眼花繚亂。」
趙寰輕輕點了點頭,道:「不止你,我也一樣。南邊的丞相換得如走馬觀花,政令朝令夕改,屬實讓人摸不清。不過,趙構將靖康之恥的所有責任,推到了王安石的變法上,恨不得將其開棺鞭屍。趙構因此推崇洛學,重申三綱五常,下令以後科舉,只考經義。虞郎君覺著,趙構此舉,深意何在?」
虞允文對此早有聽聞,他思索片刻,照實說道:「君為臣綱,南邊此舉,意在為皇權也。」
趙寰道:「沒錯,趙構意在為了江山社稷,只要他的皇位坐得穩,哪怕毀了後世子孫也在所不惜。」
在寒寂看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根本沒錯。千百年來,儒家一直如此,不明白趙寰為何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虞允文也皺起了眉頭,一時沒有做聲。
趙寰沉聲道:「在從前,底層的百姓休想讀書。後來孔聖人言:「有教無類」,始有了官學,平民百姓方開始有了讀書的機會。只所有的規矩,都是權貴定下,入朝為官講究舉薦制。平民百姓想要真正翻身,除了造反,重新投胎別無他法。再後來,有了科舉,平民百姓總算有了出人頭地之路。但考中科舉出仕之人,只占極少的一部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看似簡單,實則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她的手臂一揮,畫了一個圈,再朝下重重按下去:「用三綱五常,將人罩在裡面,使人缺乏思考,必須在這個規矩內行事,連先前馬廄的馬都不如。久而久之,人變得僵化,固步不前。」
趙寰並非危言聳聽,從程頤到朱熹,逐漸強調三綱五常,對女人的禁錮,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趙構的科舉,開始只取經義,將工科全部去掉。到了明清時,科舉就變成了八股取士,讀書人只鑽研如何做八股文章,讀出了一堆無用的廢物。
且不提趙構丟失的大片江山,到死都堅持只與金兵議和,拒絕北伐。
就憑著他推崇三綱五常,改了科舉這一點,他就該被碎屍萬段!
虞允文陷入了沉思,趙寰的話,對他來說,好比一個晴天霹靂,在他腦中劈開了一道口,讓他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趙寰譏諷地道:「南邊朝廷人才濟濟,每拉一個出來,都能獨當一面。可惜啊,他們無論誰,都先考慮結黨,鬥來鬥去,就是不做正事。虞郎君,你以後若是出仕,打算依附何黨派?」
虞允文沒有回答,而是凝望著趙寰,認真問道:「二十一娘,你呢,可真如世人所傳,打算自立為王?」
趙寰笑了,緩緩昂起了下巴。
寒寂眼睛瞬時一亮,忍著激動暗暗叫道,來了來了。
趙寰毫不避諱,朗聲道:「對,我打算自立為王。」
寒寂聽到回答,他屏住氣,忍著沒有出聲。
趙寰繼續道:「我不只打算為燕京的王,大宋的王,我要做天下的王!」
寒寂這才撫掌大笑,連聲道:「好!」他邊叫著捧場,邊得意地看向虞允文。
被震撼到了吧,趙寰豈止安於做一方的王。她向來就是大賭徒,兜里一個大錢,就敢叫得整個賭樓都能塌了!
虞允文呆在了那裡,令寒寂更加驕傲了。他是自己人,早就知道趙寰的志向,她要天下一統!
趙寰立在明月下,清冷的月輝灑在她身上,她整個人肅然而沉靜,盯著虞允文問道:「虞郎君,先前,我幾乎將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給你看了一遍,這是我的誠意。現在我問你。」
虞允文不知可是酒意上了頭,在趙寰浮了層月色,深不見底的目光注視下,心頭逐漸滾燙。
趙寰微微俯身,鏗鏘有力問道:「你願意依附一個罪不可赦的孬種,還是願意與做我的左膀右臂,與我逐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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