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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趙寰道:「不會,我與嚴郎中仔細確認過,只下了極少量的曼陀羅。佛佑人大一些,量太少,都沒能昏睡過去。我們要快些,她們可別在中途醒過來,若被發現,就前功盡棄了。」
趙瑚兒頓時緊張起來,趕緊上前幫著她們穿衣。沒多時,她們三人被裹得嚴嚴實實,韓皎也來了。
剛想要抬腿進屋,金人婆子忙拉住了她,擠眉弄眼說道:「你沒聽到嚴郎中說,她們的病症相似,說不定會傳開。要是你過了病氣......」
韓皎豈能聽不出金人婆子沒說出口的話,她是擔心自己染了病,傳給了她。
暗自鄙夷著這個蠢貨,韓皎到底沒說什麼,見三人已經被收拾好,遲疑了下,說道:「你看,要叫誰來把她們弄出去為好?」
以前浣衣院的人沒了,都一床破葦席一裹,隨便抬出去了事。
可從前不比如今,沒有可疑會傳開的病症,金人婆子傻了眼,煩惱地道:「叫咱們自己人來,就是得罪人的差使。就她們吧,反正死的是她們趙家人。再說,她們的命賤,死了也就破蓆子一裹罷了。送出去後,叫賤奴們來拖走,扔到亂葬崗去燒掉了事。」
以前韓皎在浣衣院收斂過數不清的死人,聽過無數次這樣的說辭。她本以為早已麻木,這時聽著卻無比刺耳。
哪怕在汴京的皇宮做宮女,規矩雖多,見到陛下也只是曲膝福身,無需下跪,更無人直接叫她們為賤奴。
她們在金人手上,牽羊禮的繩索,套上她們脖子的那時起,就淪為了徹徹底底的奴隸。
不,奴隸起碼算半個人,她們,徹徹底底被當作了牲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金尊玉貴的帝姬王妃,死了之後只得一床葦席隨便掩埋了。若是她沒了,估計會被拋屍荒野。
死後的魂魄,再也找不到歸家的路。
韓皎不屑那些大道理,她恨權貴,恨他們的道貌岸然。
哪怕他們大義凜然,都是為了黎民百姓,她依然恨!
她們呢?她們這群弱女子呢?
她們就該被平白無故犧牲掉嗎?
公道!
如趙寰說的那樣,她們誓要討一個公道!
韓皎袖著的手,用力掐住掌心,按下了胸中翻滾的恨意,道:「你們去柴房取獨輪車,領了葦席,將她們推到宮門口去吧。」
趙寰她們去拿來了獨輪車,將葦席墊上去,將三人小心翼翼抱上去放好。
讓嚴善留下,趙寰與趙瑚兒邢秉懿一起,推著車到了東南角的宮門口。
守著宮門的守衛見到她們前來,揚聲呵斥道:「站住!你們來這裡做甚?」
韓皎忙上前,曲膝福身見禮,恭敬地道:「她們幾人沒了,奉命將她們送出去,找人去處理掉。」
守衛向來趾高氣揚,沒搭理韓皎,朝獨輪車來回打量。上峰有令,進出宮門一律得嚴查。他莫敢不從,走上前,唰一下抽出了刀。
趙瑚兒與邢秉懿被明晃晃的刀晃得呼吸一窒,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眼見守衛手上的刀就要挑到趙金鈴身上,趙寰突然出口:「且慢!」
守衛手一頓,怒意頓生,眼一橫就要發火。
趙寰似害怕得不敢抬頭,小聲道:「她們患了疫病,郎中說了,要防著傳開,不能隨意亂碰。浣衣院已經近十人都患了相似的病症,沒了四五人,餘下的其他幾人,都要挪出去。」
除了幾個年紀小的之外,還有病得起不了身的,趙寰乾脆趁機一併將她們都弄了出去。
守衛將信將疑,握著刀的手,到底沒敢向前。他朝後一看,見到幾輛獨輪車一併推了來,經常出入宮中的嚴郎中跟在後面,心中的懷疑消散了大半。
等到嚴郎中走過來,因他醫術高超,守衛對他不免客氣幾分,上前問道:「聽說浣衣院起了疫病?」
嚴郎中嘆息一聲,苦著臉說道:「可不是,連著沒了好幾個。其他身子弱的大人,亦都染上了,你們也要小心些。」
守衛被唬了一跳,馬上讓開到了一旁,揚著刀吩咐人開門,朝趙寰她們厲聲道:「快些送出去,還站在這裡作甚!」
趙寰忙推著獨輪車出了宮,守衛遠遠綴在其後。
宮牆腳經常有衣衫襤褸,無家可歸的乞兒,等著送潲水出宮時,奔上去撈一口吃食。
守衛以前經常驅趕他們,這時一看,倒是眼前一亮,高聲吆喝道:「你們,過來,將她們弄走去處置了!」
乞兒們縮成一團沒敢動,守衛氣得跳腳,把刀舞得呼呼響,威脅道:「賤奴!敢不聽話,仔細砍了你們的腦袋!」
面黃肌瘦的乞兒們,這才弓著腰,畏縮著走了上前。他們連頭都不敢抬,彎腰抬起破葦席,搖搖晃晃離開。
守衛鬆了口氣,對趙寰她們命令道:「你們還不快回去,莫非想要被一併丟去亂葬崗!」
趙寰不動聲色看著林大文他們走遠,推著空獨輪車,轉身回浣衣院。
一路上,趙瑚兒難得安靜。等進了浣衣院的院門,金人婆子忙不迭閃身離開,她方低聲說道:「自到了浣衣院,好似在深牢大獄,每日都過得渾渾噩噩,我都忘了今夕是何夕。今日是我第一次走出這道宮門,亦忘了外面的天地,竟然如此廣闊。」
邢秉懿低聲接話道:「雲真美啊,比雪還要潔白,它們就那般恣意流淌。若是有來世,我要做一朵雲。做人沒意思,就算是貴為王妃,也活在方寸之間,從沒一天暢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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