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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10:52:31 作者: 映在月光里
眼前許多事,她都無能為力,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趙寰沒再多說,手下加快了些,先幫趙佛佑洗衣衫。
金人乃是遊牧民族出身,大都寒冷,他們喜好喝酒吃肉,身上膻氣重。哪怕是權貴,也髒得很,衣衫洗出來水的顏色,簡直不忍猝視。
用冰水認真清洗出來的衣衫,還不如用溫水隨便糊弄一下洗出來的乾淨。
趙寰當然不是在教她們如何糊弄差事,而是在無意識培養她們的反抗精神,以及彼此之間的互助團結。
在互相幫助之下,很快就將衣衫洗好,拿到燒了炕的屋子裡熏干。
屋裡的晾衣繩上掛滿了衣衫,大家忙著將先前洗好的衣衫收起來,用裝了炭的銅壺熨燙平整。
韓婆子正在屋子裡來回走動,高聲道:「你們且小心些,當心弄壞了衣衫,你們可賠不起!」
趙寰不動聲色打量著屋子,提起銅壺熨斗仔細瞧。銅製的圓形熨斗,下面裝炭。為了防止燙手,上下分開,在上面一層留有圓形口插短木柄,做工設計皆精妙絕倫。
高宗趙構原配妻子刑秉懿提著熱炭走過來,用鑷子夾了炭放進去,壓低聲音道:「二十一娘,你可幫我個忙?」
趙寰看了韓婆子一眼,她與手底下的兩個婆子,拿著冊子在核對數目,未曾注意到她們,忙低聲問道:「什麼事?」
刑氏神色緊張,低低道:「我月事兩個月都沒來了。醫官每月要來給我們號脈,但沒給我號,我估摸著自己有了身孕。」
趙寰怔楞了下,問道:「若是有了孩子,你打算如何做?」
刑氏久久沒有做聲。
趙寰站在她左邊,在餘光之中,看到她緊緊抿起的嘴角,纖細脖頸上突起的青筋。
水灑在衣衫上,滾燙的熨斗緩緩挪過,水滋啦作響。屋子裡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似在油鍋里煎魚。
她們一樣,是油鍋里的魚,活生生煎熬,除了死亡,看不到盡頭與前路。
趙寰穩了穩情緒,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小聲道:「你晚上到我屋子來說。」
刑氏舒了口氣,應了聲。
衣衫熨燙清點完畢之後,韓婆子昂著頭,抬手隨意點著名,「你,你,你......」一連點了好幾個,趙寰不著痕跡上前,她也被點了進去。
韓婆子命令道:「抱著衣衫跟我來,謹記著規矩,在大宋你們是貴人,在金國宮內,你們就是個玩意兒!」
被點了名的人,托著衣衫跟在韓婆子身後往外走去。趙瑚兒也被點中了,她緊閉著嘴一言不發,看上去忐忑不安。
趙寰沒心情關心這些,她垂著頭,眼神卻不住朝四下張望,打探著周圍的情形。
與浣衣院的草屋泥牆差不了多少,大都的金國皇宮,寒酸且不倫不類。
宮殿毫無建築式樣可言,蓋了瓦的屋舍兩旁,連著低矮的氈帳。
在不遠處的東南角,用籬笆牆圈起來的地方,有修了一半的屋宇,從牆裡傳出呲拉的刨木花聲音。還有靠最西邊處,隱隱響起管弦絲樂,清越婉轉。
地上的積雪掃了一些,露出黑土路,送上面結了一層冰,踩上去咔嚓作響。
走在前面的韓婆子停下了腳步,轉身過來,趙寰趕緊垂下眼皮,收回了視線。
韓婆子沉聲訓話:「記得了,見了皇后不許東張西望,不許說話。否則,將你們的眼珠挖出來,舌頭割掉!」
眾人低垂著頭,一聲不敢吭。韓婆子掃了一圈,轉身走到西屋氈房前,躬身說了句什麼。
很快,氈房門帘掀開,走出來一個神態倨傲的婦人。韓婆子躬身見禮,婦人板著臉,朝她們看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生硬地道:「進來吧。」
韓婆子點頭哈腰應了,轉身朝她們招手:「送進去!」
大家排隊進屋,將衣衫放下後再出來。到了趙寰,一進屋,熱浪夾雜著說不出的腥膻味沖得人直欲作嘔。
氈墊內鋪著厚厚的地氈,頭上垂著累累綠松石等珠寶,不苟言笑的完顏晟皇后唐括氏,端坐在鋪著虎皮的矮塌上。
走在趙寰前面的人,將衣衫遞給先前的老婦人之後,跪在在氈墊上行禮。趙寰學著她那樣跪了下去,起身退後,到了門邊方轉身。
外面空氣雖寒冷,趙寰呼吸到新鮮空氣,總算好過了些。趙瑚兒神色亦輕鬆不少,她挪到趙寰身邊,壓低聲音道:「今日完顏狗賊不在,老巫婆沒發瘋,總算逃過了一截。」
趙寰微微皺起了眉頭。
金國窮,皇宮大殿還比不過與汴京的土地廟氣派。
見識過汴京的繁華與大宋的軟弱,完顏晟豈能滿足,定會繼續揮兵南下,攻打臨安。
送完衣衫,韓婆子領著眾人往回走,趙寰走在最後,看向餘暉中在建的屋舍。
籬笆門恰好打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在金兵的看管下,陸陸續續走出來。
韓婆子站在一旁,讓大家過去,吆喝道:「快些走,不許到處亂看!」
那邊的金人,向她們看了過來,嘬著牙花子,流里流氣朝她們不懷好意地笑。
趙寰垂下眼眸,繼續往前走。到了韓婆子身邊,她死死盯著趙寰,沉聲道:「你給我安分點,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是。」趙寰低眉順眼應了,韓婆子滿意地哼了聲,放過了她。
天色漸暗,用完湯飯之後,刑氏忙不迭來找趙寰。她看到屋裡趙瑚兒與趙金鈴都在,遲疑著站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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